韦清淡淡道：“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武功，而是他的才学、谋划，更兼治国安邦之策、精通士卒操练之法，若是有他一心为北疆谋划，对我们朔方不是一件好事。”

他话说完，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叹道：“何况说起来，他还是盟主的表兄……”

穆云冷哼一声：“朝廷昏庸暗弱，害他家破人亡，如今他要做伍子胥，又有何不可？纵然是故人，他日沙场重逢，亦不过各凭手段，生死有命罢了。”

韦清无言以对，继续低头看榜文，他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榜首，那一个即便孤傲如他，都不得不郑重对待的人：“明王司马恪……”

司马恪的大名，早在二十年前他还是明王世子的时候，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晋朝堂上下。博闻强识、文武兼备、谦恭有礼……几乎兼具了皇族子弟所有的优点，在当时更是与河东苏氏家族的麒麟儿苏文轩并称“双璧”。

然而时过境迁，昔日文采风流、儒雅有度的苏文轩终究因为残酷血腥的朝堂争斗举族罹难，而他本人也在士人们“曲有误，苏郎顾”的嗟叹中成了北疆位高权重的燕山派掌门。

司马恪却在十多年前继任了世袭的诸侯王之位，将整个封国治理得蒸蒸日上，与日益衰微的帝都朝廷两相对比，某个大逆不道的念头终于在潜伏了三代藩王之后有了实现的机会。

“吴越甲士冠绝天下，兵戈锋锐，纵横无匹。”樊且的声音低沉，幽幽响起：“这个人，武功又高，麾下实力更强。但终究是我们要对付的人啊。”

仿佛明王的名字本身就带了无匹的威慑力，即便是樊且这等在朔方厮杀多年的宿将，韦清这等见惯了英雄志士的高手，也下意识地从心里感到一阵无力。

穆云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他摇摇头，再次拿起那张天机榜，随意一瞥，淡淡道：“本事倒是不小，连我出身云中郡的事情都打探出来了。”

韦清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来：“应当只是通过当年聚闲庄之事猜测的，比如我的就写错了，毕竟我是……”

他忽然住口不语，但在场的不论是穆云还是樊且都知道他的意思。

“众矢之的。倒是一手好谋划。”穆云忽然又冷笑了一声，两人知道他的意思：这一张天机榜一共便只有一百个名额，然而其上面却有穆云、韦清、曾路、青莲道人等整整八九人的名讳，几乎就占了十分之一，分明是想把云霄宫这个新兴的门派推到风口浪尖上！

“盟主在年底之时大发神威，一举击杀了糜封、楼佐业、秦壁山、杨天仪这些成名江湖多年的高手，加上还有……死于林琢小兄弟之手的铁剑先生，这一番变故倒是打乱了五军都督府的

谋划。据说孟欺山那厮不久前对人抱怨说，本来已经将糜封、秦壁山等人写进了榜中，这一番死的太过突兀，他们好不容易才找人填补上了缺。”樊且笑了笑，只要能给五军都督府添堵的事情，他就觉着很高兴。

“凌壹是想拿我们放在火上烤啊。可惜我实在没有兴趣和这帮无聊的江湖人玩什么争名夺利的游戏！”

穆云却没有笑，他再不看一眼，随手把这张天机榜扔进了火盆里，转眼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三人走出主堂，来到后山高峰，感受着迎面的冷风飞雪，过了片刻，穆云才出声说道：“朔方的情势不容乐观，自从田木泽将军逝后，越长城分身乏术，撑了这许多年，早已心力交瘁，老于又是个纯粹的武夫，在大局上完全帮不了他多少。郡守，为今之计，怕是只能靠你了。”

樊且没有说半句推辞的话，他沉声应道：“愿效命。”

然后他问：“既然情势如此急迫，盟主为何不亲自前往？莫非留在这中原之地，还有什么要事？”

穆云叹道：“要事则未必，麻烦事倒是有一堆，不先解决了，难免后院起火。”

樊且还是听不大懂，但是也不再问了，他拱手道：“我去朔方，抵御北疆进犯，然则盟主何时北上？”

穆云想了一下，说道：“当在六七月，北疆南侵之前，我必与诸位同在！”

“兄长。”这时韦清出声道：“左右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何况认识我的人也有不少，不如由我护送郡守北上？”

穆云摇摇头：“老曾护送郡守，你另有要事。”

韦清一怔，有些疑惑，但穆云却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他不知怎的心中一片怅然，幽幽地说道：“朝廷果然还是那个喜欢在背后捅自己人刀子的朝廷，只是希望如今的北疆，不是当年那个席卷天下、气吞万里如虎的北疆了。”

师父的忧愁林琢是感觉不到的，此刻他与胡芦、云开等人正围坐在宫飞扬弄到手的另一张天机榜旁边，细细地看着这些中原各派的武林高手，他的目光有些冰冷，从榜首的明王与第十的林承轩这两人名字上掠过。

旁边传来了宫飞扬的大呼小叫：“大哥怎么可能才排第三呢？应该是第一才对，什么明王司马恪、五军大都督，哪里比得上大哥一根手指头……”

“哇耶耶，韦清这冷冰冰的家伙居然也成了排名第十九的高手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家伙来来去去就一招‘拔剑术’，哪里厉害了……”

“咦，老曾居然排在第二十八名，他明明和韦清差不多的水平，怎么排名差了那么多，不合理啊不合理……”

“见鬼了，我宫飞扬堂堂盗帅公子，轻功天下无双，怎么就排到了第四十二名？凌壹这家伙怎么长的眼睛？我看看我后面的是谁，哦，是长乐帮的卓帮主啊，哈哈，他没我高……”

“我去，我看到了什么？胡芦，你小子可以啊，居然蹭上了天机榜的榜末！你应该是这武林年轻一辈里唯一一个上了天机榜的吧？你看小琢都没有上榜，果然不愧是师兄……”

胡芦、林琢、云开三人被他吵得头晕脑胀，终于忍无可忍，异口同声道：“闭嘴！”

宫飞扬一口气没喘过来，气的脸色通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