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

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却被廖烨生拿着的伞柄再次压下，坐回原位。

廖烨生持着伞柄，抬起她的下巴，“我说没说过，管好你的嘴。”

“烨生，你这是干什么，对一个姑娘……”林琴芝也被惊到了，慌忙走过来劝。

“我在问你话。”廖烨生垂首点了支烟，烟盒和火机一同扔到茶几上，咬着烟又问一遍。

这哪里还是廖烨生？

林琴芝被他此刻眼神里的狠厉灼到，像极了他们初见时的样子，入夜的纽约街头，那时廖烨生只有一米多点，却愣是将一个青年老外揍到爬不起来，只为抢回一块面包。

即使沦落到瘦削如骨的体型，那眼神依旧清明狠戾，在夜里格外引人生寒。

她下意识噤了声，退到一边，显然，这时候，不适合插嘴。

“说……说过……”钟琪看了眼退到一边的林琴芝，心灰意冷的颤声回答，下巴不断高抬，企图离伞柄再远一些，生怕下次就是砸在自己脸上。

“现在我儿子受了惊，你说这事儿，怎么算好？”廖烨生吐了口烟，不等她回答，先收了伞，扔到一边，刚好砸在林琴芝脚边。

钟琪还是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不敢动，眼泪因为受过惊吓，簌簌而落。

和廖烨生认识将近二十年，她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恐怖的人，以前虽有打怵，可他到底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是她眼里最完美的绅士。

眼下，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这笔账，回去好好算算，然后给我答复。现在我让你离开这儿。”廖烨生顿了顿，眼神掠过林琴芝，轻飘飘的问，“行吗？”

一瞬间，礼节又附体，好像刚才一系列的暴力动作均不是出自他手。

钟琪哪里还敢反抗，拼命往外跑的时候，又被绊倒在地，几乎是跌跌撞撞爬了出去。

狼狈极了。

林琴芝闭了闭眼，尽量将视线毫无畏惧对上他的，“怎么，现在是要对我这个老人家动手了吗？”

廖烨生就近而坐，笑，“那要看您想怎么做。”

“那孩子，这辈子也别想进廖家。”林琴芝压低声音，脸色很不好看。

“我也不会让他进。过不了多久，他会姓黎。”廖烨生捻了烟，许是一连抽了太多烟的缘故，嗓音有些哑。

“你确定要和那疯女人过一辈子？现在只是我知道，如果以后被老爷子知道，你知道下场吗？”林琴芝好言相劝，“还有，她过去那些事，虽然是受害者，可万一传出去，你想过后果？”

“作为黎仟一，她的事值得大众同情，但是作为廖家少奶奶，那就是有辱门面的事儿。”

“总之，我是为了你好。”

廖烨生跟着重复了一遍她最后的那句话，笑意不减，“现在提门面，那当初怎么没往这处想？”

林琴芝脸色变了又变。

“让我来替你说，一来让我彻底和希莹没瓜葛，二来……”廖烨生弯了唇角，带了一丝讽意，“你没想过我会对她真上心。”

“容易感情用事，是商人的致命伤。”廖烨生捞过烟盒又捻出一支烟，“只要我一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会一直将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不顾儿女情长，只懂杀伐果决。”

“但是您错算了一点。”廖烨生深吸一口烟，对上她渐渐褪色的面容，“从我结婚那天起，就没打算过再对希莹动别的心思。”

林琴芝脸色彻底灰白，有被戳穿后的丑陋，她以为她一直遮掩的很好，就连当初他和希莹那些暧－昧情愫，也装作毫不知情。

而另一边，黎仟一也火速从酒店里赶出来，廖为夷在那端的声音，无助又胆怯，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她忍下心头的恶心，却看到杜宇侯在那辆廖烨生送她的车旁边。

她径直绕开，去路上拦车。

杜宇将车开到她跟前降下车窗，“太太，您也别为难我，我也只是照吩咐做事，更何况，现在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黎仟一心急又恶心，抚了抚额，坐进后座，让杜宇将四面车窗打开。

后座的人明显脸色涨红，

呈现出极不舒服的样子，这会儿零下的天气，再开窗疾驰，一定会染上风寒。

杜宇没动。

黎仟一抹了把脸，重复一遍，“再不开窗我就跳车。”

不是没听过她以前将车开进海里的疯狂举动，在医院昏迷了好几个月。好像那之后就有些不按常理出牌，这会儿还真怕她突然做出什么让人措手不及的举动。

杜宇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将四面车窗降了下来，冷冽的风从四面灌进，一路上被其他车上的人，怪异打量。

临开进廖宅的时候，在路上看到钟琪跌跌撞撞从大门冲出来，连往车里看一眼也没有，那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鬼。

黎仟一心下一紧，让杜宇将车停下，自己一个人下车，一楼安安静静的，她私心想着，悄悄将为夷带出来，正要上楼，听到林琴芝说，“那你来告诉我，为夷体质弱智商又有问题，黎仟一以后又不可能生养，你拿什么在廖家立足？”

“当初养你，你对我的保证还算吧？我要廖氏，你现在怎么给？”

“你和希莹的事我当初睁一眼闭一只眼，互相喜欢过就没有谁欠谁，就算为了她，你也不能让廖氏落在外人手里，不是吗？”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黎仟一几乎是逃似的从森园出来，一路快步走到车前，稳了稳情绪，上车。

杜宇冻得哆嗦，刚升上车窗，还没缓和过来，这位祖宗又回来了，怪异的看她一眼，“您不是说回来有事？”

“处理完了，回酒店。”黎仟一闭上眼，双手合十覆在腹部，感觉眼里***辣的疼。

是报应么，她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让她这辈子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手机又在响，她拿起来搁在耳边，里面是廖为夷脆生生的灵动的嗓音。

“妈妈，你怎么还没来接我？爸爸和怪婆婆吵的好凶。”

“妈妈？你在听吗？是不是太忙了，我可以等你呀。”

黎仟一紧咬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缓缓睁开眼，笑，“为夷乖，我临时要出趟远门，你不要慌，在房间里好好呆着。”

“再等一会儿，爸爸就会去抱你，他是舍不得你害怕的。”

话落，切了通话，将手机关机。

她曾经有一瞬间想过，把这孩子当做自己的，花尽一生去疼，就当是为曾经补偿……可如今，让她怎么去疼廖希莹和他的儿子？

林琴芝的话无疑是一把匕首，将她本来划开的口子，开到最大，血流不止。

她现在才想起之前收到的照片，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和他相拥着的人，居然是廖希莹。

她伸手紧紧箍住腹部，为什么好好的会成这样。

她才刚刚开始有了家的感觉，一个不太爱自己但是十分顾家的丈夫，一个可爱无厘头的儿子。曾经幻想过从别人身上得到的，如今还未施展出分毫，就已经随风破灭。

她又没了牵念，又回到最初，还有再也不会孕育不出新生命的残败身子。

堵在心口的火越烧越旺，一时太多事聚到一起，她竟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疼什么？

回到酒店整个人心神不宁，在现场一度昏睡。秀前最后一场演练之后，gina兴冲冲跑下来，发现黎仟一早已倒在沙发上昏睡，向来素白的小脸，红的不太正常。

伸手摸过去，何止是烫手？

慕夜北走进展厅，扫了一眼，就看到歪倒在沙发上的女人，以及她身边一脸无措的小助理。

大步走过去将人抱了起来，鼻息间呼出的热气，灼的人焦躁。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还好端端的这会儿怎么会烧成这样？”慕夜北语气不耐人已经朝着门口走。

gina小步跟上，“那个……慕先生……我们今晚还有秀……”

慕夜北不悦的看她一眼，丢下一句会在之前赶回来，匆匆进了电梯。

怀里的人，不知因为做了什么梦，眉心紧锁，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

只要他微微松开手，软

若无骨的身体直直往下坠，这种抓不牢的感觉，让他莫名心慌，他将人凑近，在她耳侧呢喃，“一一，你得醒醒……我什么也没开始，你也什么也没看到，怎么行？”

千禧酒店大堂，因为今晚的展会，有不少记者已经在待命，所以当慕夜北抱着黎仟一急匆匆走出来时，无疑为今晚增加了分量。

最近在廖氏混得风生四起的廖家四女婿和当红女设计师的绯闻，不然有大把的材料可以塑造。

慕夜北几乎是一出来，就将四下暗伏的记者纳入眼底，只不过是一场秀，对国内而言，这些记者蹲点似乎过早了一些，除非……

他顾不得多想，将黎仟一抱进车后，迅速发动。

黎仟一越绻越紧，睁不开的双眼将她拉进一场场噩梦。

冷，特别冷。

身体不断往下沉，海水漫进车窗，遏制住喉咙，一道道血丝在眼前幻化成蛛网，想敲开车窗的手，好像砸在了细软棉絮上，使不出力气。

死亡逼近，她渐渐放弃挣扎，模糊中有一道影子，深潜而来，男人的面容，愈近愈清晰，可却不是她最想见到的容颜。

怎么会？廖烨生会救她？

她缓缓合了眼，如果是他，那还不如死。

画面一转，是阴狠的嗓音，伴着腹痛，四周是白色墙面，各种冰冷的仪器，堆满房间。正中间站着一个女人，手里怀抱孩子，来回走动。

长发披散下来看不清面容。

“摔死他，对，我要亲手摔死他。“

“这辈子我也不可能要廖烨生的孩子，生下来已经是耻辱，摔，用力摔。”

惊声痛哭和令人发指的笑声，同时响起。

地上一团血色的模糊，不断有人陆续涌进房间，隔着人群，那女人开始拢着长发，以缓慢的姿势，慢慢起身，开始转身……

“疯子，这个疯子，快把她控制住。”

“火速安排手术，血库随时待命。?”

“联系精神科医生过来，这女人怎么还没带走，……”

黎仟一惊叫着睁开眼，入目的一间白色病房，模糊不清，好像有脚步声渐渐逼来。她下意识从床上跳下去，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抱着被子，往门口跑。

血顺着手背直下，落在白色被面，刺目的红。

好不容易将门打开，迎面便撞进一个怀抱。

“不是我，不是我……”

怀里的人哆嗦着一下下往外撞，慕夜北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手指顺着她的发丝，“一一，我是夜北。”

“是夜北，不是别人。”

待人稍作冷静，慕夜北将她重新放回床上，拿软枕垫到她身后，让她靠着。

目光向下，是触目惊心的手背，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豁开了一条细长的浅口，还在流血。

方才跟在他身后的护士，明显惊到，被他一个眼神看过来，忙上前处理伤口。

黎仟一靠着床头，双眼空洞的看向苍白的天花板，好像一切都跟着失了颜色，只剩下无尽的白。

眼泪大颗大颗垂落，一张张面纸覆上去，毫无用处。

慕夜北心疼的无以复加，他紧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一一？和我说说话。”

黎仟一也想要停下来，可是根本，无法停歇，软弱的手指回握住他的手心手背，紧紧闭上眼睛。

“阿北，我竟然成为我最讨厌的人。”

“我和那个女人不再有任何分别，我们都是十恶不赦的杀手，她甚至比我还仁慈，她让我活了下来……”

她声音含糊不清，慕夜北听得似懂非懂，由着她将手握得更紧。

下意识想告诉她那孩子还活着，就是廖为夷，话到嘴边，硬生生停住。

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镇定剂注入之后，黎仟一终于渐渐缓和下来，慕夜北替她掖好被子，靠坐在床头。

摸出来烟盒又放下，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她再做什么事。

他永远忘不了，那年他被

涂刚控在地上，黎仟一随手拿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向涂刚……

当时那眼神，他至今难忘，眼中的恨意嘴角的笑意。

过后，她居然只记得，是警察冲进来将人控制住，而涂刚也意外守口如瓶。

这一段插曲，就这样被掩了下来。

慕夜北拾起她的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沉默的倒靠在床头。

－

送走林琴芝，已经入夜，廖烨生一个人上了楼。

她想要的无非是廖氏，而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难。

推开－房间门，荣叔做了噤声的动作，廖为夷正抱着座机，陷入睡眠。

他似乎总是嗜睡，稍稍浪费一点精力，便容易昏睡。

廖烨生走过去替他掖好被子，手腕被小手抓住，小脸立刻贴上，迷迷糊糊的叫妈妈。

男孩儿比较亲近妈妈，还真是没说错。自从到了森园，他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黏自己，一颗心全放着黎仟一，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

沉默片刻，悄悄收回手退出房间，站在二楼窗边抽烟。

以前刻意不想起的事儿，在今天似乎格外浓烈，婴儿的哭声，女人的笑声，以及医生和护士的对话声，不停刺痛耳膜。

当时黎仟一坠海，救上来一直陷入昏迷，可医生却检查出她已怀孕六周，进行保胎，但是因为患者昏迷，孩子随时可能死亡。

那段日子真是又惊喜又忐忑，即使所有人都说希望不大。

所以当孩子剖腹而出时，这场手术，在国内可以说是首例，却被他悄悄掩盖下来。

只因为这孩子生下来，一直不哭不闹不笑，睁着一双细眼，呼吸也困难。

当所有人都在为他能活下来而努力时，他的妻子，醒来的第一件事……

说来好笑，当时一片混乱，却格外记得她的样子，站在一群人之外，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笑得前俯后仰。

“先生，新请的佣人要明天才能到。”荣叔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廖烨生这才回神，视线半垂，看向燃出一截的烟灰，伸手掸了掸，“我希望他们每一个人明白，这是森园，不是廖宅。”

荣叔应下来，“车子已经等在门口?。”

廖烨生捻捻眉心，将烟压灭，回到房间洗漱。

一个小时后，穿戴整齐的下楼，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装扮，冷静自持的面容，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今晚，很难平静。

他有些话，想跟她聊聊，如果她愿意。

他很想告诉她，那孩子还活着。

徐素素一身华衣等在别墅门口，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她有些摸不准，廖烨生会不会来。

林琴芝那边来了消息，离婚的事恐怕要延迟。

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既然廖家缺一个休那女人的理由，她自然得推波助澜一下。

－

先一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