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回房后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天又黑了。一直没听见更声,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只知道腹中饥饿,摸索着点了灯, 趿着鞋寻到厨房, 只见灶旁小桌上竖着两个食盒,每个食盒下都压着一张字条,一张写着“师姐”,一张写着“阿姐”,因知是沧海为她们留的,心头一暖, 转念一想,伸出手去, 将“师姐”那张上的食盒打开, 见留了一碗饭、一盘点心、三样菜, 又将自己的食盒打开, 却是一饭一点心五菜,菜色亦比巫行云的要好看些, 不觉颔首微笑,深觉这妹妹还是明辨亲疏、知道事理的。
提起食盒, 将要走时, 想起一事, 却又停住, 抱着食盒站回去,过不须臾,果然见巫行云慢吞吞摸过来,看见李秋水,也不停步,直向桌上一看,见了食盒下的字条,也就抱着便走,李秋水叫住她:“且慢。”等她回头,便笑:“你就这么拎走,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巫行云道:“肚子这样饿,有毒也要吃了,管什么!”又见李秋水笑的得意,瞥她道:“沧海给你准备了什么,你笑得像捡了狗屎一样?”
李秋水心情大好,竟不理会她的恶语:“沧海是我妹妹,亲妹妹准备的饭菜,无论是什么,我都高兴。”
巫行云挑眉道:“是么?”抱着食盒便要走,李秋水偏要叫住她:“你就带着这冷饭冷菜走?也不热一热?”
巫行云道:“将就吃罢。”说话时已打开食盒,以手捏那点心,三五下就吃完了一盘,李秋水道:“总还是热一热为好,免得你吃坏了,倒抱怨是我害你。”
巫行云斜她:“人都睡了,怎么热?你来热么?”
李秋水笑道:“我热便我热,怕你还不会呢!”故意打开食盒,将那一饭五菜,一样一样端出来,满满堆了一灶,弯腰放了几根柴火,随意点起,寻来瓢盆菜勺,将一盘菜倒进去,翻炒片刻,端出来,热热的放在桌上,睨巫行云一眼,巫行云分明已瞧见了二人的菜色对比,却不言语,只是一样一样将自己的菜端出来,等八个菜匆匆热得,又把两人的饭倒在一处:“反正都是没吃过的,放一起罢。”
李秋水亦不介意,把饭煮热,盛出来,满满摆了一桌,巫行云早搬了凳子,两人对坐,各拿了碗筷就吃。
李秋水因自己的菜多出两个,得意非常,一反常态地大方,假意向巫行云让道:“你在外许久,三个菜怕是不够吃?我勉为其难地分些‘我的’菜给你罢。”
巫行云瞥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自她的盘中夹了一筷菜,就饭吃了,李秋水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中憋闷,益发得意,造作地夹了一筷菜,慢慢吃完,故作感慨道:“到底是亲生妹妹,连我的口味都记得清清楚楚,‘五样’小菜,正合我心。”
巫行云哂笑一声,道:“那果然是亲妹妹了。”却不多说,只是吃饭。
李秋水只当她压抑怒火,心头大悦,竟也不再多说,两人难得同处一处,平平静静地用了一顿饭,又一同起身,向各自房中走——说是各自房中,其实姐妹三人,卧房皆相去不远,实则同路。
平常两人相争,总是你追我赶,短短一段路,也总要以轻功较出高下,今日一则受伤的受伤、疲累的疲累,二则李秋水心情甚好,又是饱餐之后,有些厌倦使力,偏偏月色也恰巧很好,沉稳地照下来,将一切熟悉的景致都照出了陌生的漂亮味道,二人便懒洋洋地在路上走着,穿过花园,李秋水忽地一笑,巫行云偏头看她,淡淡道:“笑什么?”
李秋水道:“我笑你回来之时,是不是也是穿过这样的月色?若是,那旁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啊。”
巫行云便沉了脸:“那时候没有月。”
李秋水笑道:“是么?原来那时候没有月。”
巫行云道:“也没有旁人——我的轻功,若不想让旁人看见,岂有人能发现?”
李秋水但是笑,巫行云便恼道:“就有人看见,又能怎样?我岂是怕人看的?”
李秋水道:“哦,你若是不怕人看,何必要趁夜回来?还偷摸到我房中偷衣服?——我们门规之中,是不是该加一条:‘不得偷窃他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