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仍然在下雨, 因着主修水系的缘故,夙瑶在雨天不但不难受, 反而还比在晴天时更觉自在, 微微地靠在墙上, 理顺呼吸,小心翼翼地提气运转,良久之后,察觉灵力在经脉之间流转, 渐至于充盈, 终于松了口气,抬眼去看夙玉, 她还维持着方才将自己送进来之后的动作,整个人斜靠在墙边半蹲半坐,全无仪态,望见夙瑶的眼神, 轻轻一笑, 笑容中似有些凄凉:“师姐没事了?”
夙瑶的目光只与她一碰便挪开:“没事。”垂了眼去看自己的手,手指微伸,指尖上蓦地冒出一丛小小的火苗, 将火苗挪在地上, 不必柴薪,便见那火苗渐渐窜至合抱大小, 熊熊而燃, 照出丈许见方的温暖天地。火生出来之后, 夙玉便比方才快活了许多,将手向火上一伸,似还觉不够,慢慢将手靠近火去,手指轻动,引了一丛火苗到手上,又慌忙缩手:“烫。”
夙瑶不觉皱眉:“跟你说过这是术法,不是寻常的火。”口中虽如此,却还是将手一伸,见夙玉只管一怔,眉头便皱得更紧,探手将夙玉的手一捏,抓到身前,翻开一看,右手食指上鲜红一片,她本用右手捉夙玉的右手,这时便将左手也伸出去,食指点在夙玉的食指上,运力一熨,红色便微微地暗下去,又召出一小团水球来,化成若轻云的形状,水汽聚而不散,围着夙玉的手指上上下下地摩挲着,夙玉舒服地哼了一声,轻快地笑道:“师姐还会医术?”
夙瑶道:“不过是让你好受些,该烫伤的还是烫伤。”见她还只是笑,哼了一声,松开右手:“该留疤也照样会留。”
夙玉的笑便有些僵:“我以为本门功法这样高深,疗愈些许小伤,当不在话下。”
夙瑶道:“若是你能修至化境,脱胎换骨,这点小伤痕自然也能褪去。”
夙玉道:“我去药房问问呢?本门有那么多灵丹妙药,不会连个小小的烫伤都治愈不了罢?”
夙瑶不答,慢吞吞地看着那一团云气散尽,忽地道:“方才那一下,本不足以烫你至此。”
夙玉笑道:“师姐的修为又大精进了。”
夙瑶沉着脸,摇摇头:“是你的修为退步了。”凝望着眼前因失去灵气而逐渐变小的火苗,轻声道:“你明日不要来了,好生修炼去罢。”
夙玉亦望着那火苗,半晌,方道:“修炼就会好么?”
夙瑶周身一震,连那火也骤然熄了:“胡说什么?你拜入门中,不就是想要好好修炼的么?整日在我这里厮混,像什么样子!”
夙玉道:“若是修炼于我有裨益,自然要修炼,可是修炼于我,真有裨益么?于我琼华派,亦真有裨益么?”
夙瑶答不出来,只能沉默着继续看着地面,地面上干干净净,全看不出刚才这里生过一团火。
夙玉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地面,又道:“师姐心中,那件事,真的比什么都重要么?”后面一句话没说出来,但夙瑶莫名地懂了她想要说什么,猛然抬头,目光与夙玉相对,却只一怔。
夙玉直直地看着她,眼中泪光一闪而过,起身时低了低头,弹去了衣裳上沾染的灰尘,再抬头时淡淡笑道:“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没有资格做出决定,我也知道哪怕是师姐,也无法阻止师父去做这件事——这件事已经成为了整个门派中唯一的大事,谁反对它,谁便是琼华派的罪人。但我只是想问问师姐,在师姐心中,这件事,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直到她转身离开,夙瑶都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从今以后,你就是本派的夙字辈弟子,夙曦。”掌门和颜悦色地看着林曦,仿佛她是举世无双的修仙人才,目光偶然落在她身后的射日弓上,嘴角的笑便更加深一分,“夙瑶不在,让玄震师兄带着你四处认一认人。”
“师父…”云天青只来得及发出两个音节,就见夙玉缓步走出来,看林曦一眼,恭恭敬敬地道:“师兄们毕竟男女有别,有些事情不好交代,还是让我带小师妹去罢。”
太清真人慈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又挥了挥手,林曦明白这场新弟子见面会结束了,赶紧随着人流告辞出门,才踏出门槛,就见夙玉站在自己面前,面若寒霜:“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