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计,你记着,人出生是什么样,你无法改变,但如何个死法,得由自己选择。活着时是个懦夫,死的时候得是个壮士。”
庄梅听得心里发苦,泪珠滚落。
东门跣看着庄梅,语重心长地说:
“缘斯的书里,提到了具体的元晶制作之法,要把族人阉割,极其惨毒。我刚好就是个阉人,不必祸害别人,因此,就拿自己的身体去试一试。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是好奇,一是不想活了。那个时候,你们都离开我了,再加上又生病,了无生趣。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目的,纯粹就是想在死之前给自己找点有趣的事干一干。”
“但想不到,把自己弄成了个卡谷鲁后,老子十年没得过病。因此啊,我猜想,当年的天女传授此法,诱惑鄋瞒国人,鄋瞒国的人肯定是欣喜若狂,奉为神明。”
“但是谎言总要拆穿,鄋瞒国到最后,终于发觉到了这是自残之法,是灭国之道,因此抛弃了天女跟缘斯。我不可能知道几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猜想,应该是对的。”
庄梅知他说的是自己,心里突突地跳,无言以对。我又不是天女,你爱说啥说啥。
“庄姑娘,我现在心里如明镜似的,死得其所。来吧,别磨叽了,我这下腹真的不舒服,一直在隐隐的痛。我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庄梅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转身想走。
“你不能走,你一走了之,我这怎么办?”
“我去找鹘冠子,问个清楚。这些天尽被人打哑谜了,我恨死他们了。”
东门跣凄凉地喊道:“他要是有别的办法,又何必叫你来?元晶谁不想要?一刀把我杀了就能得到,为什么他不要?”
“我也不稀罕!”
“等你找到他,我还能等到你吗?如果他能取出我身上的元晶,又能保我性命,早就做了。”
“怎么,他说你马上就会死?”
“差不多吧。而且,按照书上所说,要赶紧处理。几百年前的鄋瞒人,还要先剥皮呢,我比他们好多了。”
庄梅暴怒:“要我动手是吧?你怎么知道我不要你的皮?”
东门跣愣了下,喃喃道:“就这么一点皮,你也不好做什么啊?”
“拿来做个护心镜不行吗?”
说完,转身就走。崔计也愣住了,看着她。
东门跣闭着眼长叹一声,从地上捡起匕首,朝自己的肚子猛插一刀,一道鲜血喷出老远,溅得崔计满身都是,差点滋到庄梅的脚后跟。
“妈的,七老八十了,还要老子亲自动手。”东门跣大喝一声。
庄梅猛地回头,见这情形,顿时吓傻。
这老头给自己插了一刀,还在骂骂咧咧:“姓庄的臭娘们,送你颗元晶,不要浪费了,赶紧,来,来……”
声音越来越弱,开始翻起了白眼。
崔计普通跪下,扶着他,心如刀割:“怎么要这样?”回头冲庄梅一吼,你过来啊!
庄梅眼睛被泪水蒙住了。知道这情形,也是真无可挽回了。
自己今天来见东门跣,只是出于好奇,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何必呢?人生苦短,好好活着不行吗?非要折腾。这死得真奇葩。
东门跣强挣着,把刀从自己肚子里拔出来,颤颤巍巍伸出去。
庄梅冲上去,浑身在抖,勉强接过来,一刀捅到丹田穴。只觉有异物顶住。
东门跣疼得身子一直,喊了声:“好……”然后软绵绵地倒在崔计怀里。
庄梅用袖子擦了下眼泪,横着一刀挑开丹田的肉,伸手进去,摸出个石子。这就是元晶?也就小指甲那么大,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就为了这么点东西,值得么?
东门跣一动不动,已经断气。崔计抱着他,放声大哭。
庄梅很诧异,这石子在自己手里,竟然没有被自己吸收掉。这是元晶吗?莫不是还有?又伸手到东门跣血污之中乱摸,再也没有硬物。
崔计哭得抽噎,无力地冲她嚷:得了吧?不痛吗?
东门跣的血,染污了整个屋子。崔计毫不在意,任由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服。
庄梅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东门跣要自己替他取出元晶,取出来的到底是元晶还是石子?不要白死了!
出门去,找了盆清水,把石子洗干净,一看,确确实实跟以前见过的元晶石头一模一样。这既不是骨头,也不是结石,而是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不是元晶石是什么?
用手指拿着,在地上的石头上划了一下,一道浅浅的凹痕,比一般石头硬。确凿无疑是元晶。
这下轮到庄梅大感意外。这又是什么道理?自己吸收不了它了?
前院的王寡妇,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听还是自己的男人,也在门外一边哭一边拍打,要进来。
庄梅隔着门,对王寡妇说:“你要进来可以,但不要让小孩看到,东门先生还没擦干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