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的顶盖积上了厚厚的夜露,被磨得发白的轮子深陷进软绵绵的泥土里。
张旭拗不过拖拉机师傅的盛情邀约,只得在他家吃了顿便饭,席间师傅询问其他人的去留,张旭只是支支吾吾的岔开话题,又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自个儿先回县城里云云,算是好歹糊弄了过去。
谁知那师傅多喝了二两酒,说自个儿本身就是个鲧夫,也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好歹在他家再留宿一晚,张旭纵是有再多不便,却也奈何不得他,只好听从。
这个时候,鲧夫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张旭说不得也得陪着喝了两杯,可他没想到,这乡野村夫家的酒,居然劲头那么大。
出门在外,张旭自然多生了个心眼儿,趁他烂醉的时候,自个儿也出了房门,准备找点水来清醒清醒。
“鲧夫就是鲧夫,门庭三五寒雀,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还是有女人的好啊。”张旭点燃了香烟,对鲧夫的庭院冷嘲热讽一番,旋即开始找起水来。
庭院的右侧散乱着长短不一的干柴,有些甚至已经被雨水腐蚀,发黑的霉斑像是溃烂的疮口,寄生菌丝如蛆虫般从中爬出。
张旭嫌恶的捏着鼻子转身离去,那种生涩的霉味儿让他联想到今晚的饭菜,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现在还停留在自己的胃里,他不禁打了个干呕,酸涩的胃液顺着气管倒回进口腔里,那种感觉糟透了,他得抓紧时间找水。
正好,他眼角的余光忽的瞥见左手边竖着一口老式的压水器,整个人踉踉跄跄的窜过去,双手按住压柄,用力的上下晃荡,老旧压水器的转轴旋即发出艰涩刺耳的声音,刚刚压出的水充满了铁锈味儿,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等到水出了四五秒钟,他才捧起手去接水。
山脚下的泉水清冽甘甜,当真是醒酒的好物件,他感觉五脏六腑的浑浊之气被一扫而空,只是下半身还憋着一股子邪气,脑海中忽然闪过柳菲儿姣好的身段。
香滑的肌肤似乎就在掌中游走,如玫瑰开合的红唇像一杯甘甜的美酒,醉人的处子香仿佛还飘散在鼻息之间,可惜啊,张旭再度捧起沁人心脾的甘泉,从头顶淋漓而下,或许回到学校以后会被她嗤之以鼻吧,管他呢,人都是自私的,那地方邪乎得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进退之间才能彰显大丈夫的风范。
下半身的邪火愈演愈烈,他得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正当他低头拂去脸上残留的水滴之时,眼角的余光忽的瞥见,低矮的水池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张旭揉了揉眼,收缩着瞳孔,借着月色看去,登时吓得他亡魂大冒,两条腿像滩烂泥似得软了下去!
黑白相间的蛇鳞仿佛将寒如水的月色,化作万千箭雨,朝着他的每一个毛孔激射而来……
屋子里的鲧夫,惬意的狎了一口酒,那惨烈的哀嚎声,才是世间最美味的下酒菜……
……
荒草丛中的屋子
如炼狱中焚烧着的烈火从陡峭的悬崖下方往上窜,天际亦被映作绯红。
夏彦闻到了发梢之间卷曲干枯的焦糊味,这是在哪里?是梦中?还是恶鬼的幻境?
被火焰充斥的木柱之上,缓缓出现一个身影。
那人全身被手臂粗的铁链捆缚在木柱顶端,近乎紫色的外焰肆无忌惮的灼烧着她的皮肤,可她只是无力的垂着头,被吞噬殆尽的皮肤如焚烧炉里龟裂的木块。
夏彦摊开双手,毫无表情的看着一滴滴泪水从他的眼眶里坠落,对啊,自己为什么掉泪?明明内心里没有丝毫的痛楚,甚至是半点情绪波动,可为什么会掉泪呢?
“小伙子,还发什么愣!”
他脑子里赫然传来阵阵钟鼓拔磐之声,眼前的环境忽的烟消云散,巨大的房梁被大火烧的劈啪作响,整个屋顶眼看着就要倾塌下来!
背上传来了沉重的喘息之声,夏彦扭头看去,原来自己背着晕厥的涂刚,滚滚浓烟如同和着火焰欢快的嚎叫而翩翩起舞,举目望去,盛燃的荒草像是着了火的异教徒,癫狂的向着邪恶的神明匍匐、旋舞,一同奔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门口处用衣物拍打着火焰的老妪不停的朝着夏彦招手,整个房屋再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声!
他撒开了腿,左突右闪,忽然,地上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微光,夏彦定睛看去,正是小女孩先前挂在脖子上的水晶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