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如麻,我反抠他的手掌心:“你别瞎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我有预感孩子没事儿,这是来自妈妈的直觉。”
不置可否的扯动着嘴角,周唯眼皮子一个收敛:“睡觉吧,明天早起。”
说完,他松开了我的手,他辗转着翻了个身,以背对着我。
疲惫充溢着使我没有力气再贴上去抱住他,我停了停,也转了个身,与他背对着背。
我不知道周唯是几点睡着的,反正我是一直闭着眼睛,睡意却不愿来与我作伴,我数完了绵羊又数了好几吨的水牛,才在夜色过半里勉强进入不太安稳的梦乡。
醒来时,已经是八点出头,昨天还好好的天气变得阴霾暗沉,我们出门之际,还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坐在副驾座上看着被这一场突如其来弄得车水马龙堵塞不已的大路,再看看周唯沉寂如常的脸庞,我卷着手指握起来,开始封建迷信的祈祷。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是周唯拿着我的诊疗卡去机器上刷了体检报告,他捏在手里带着我就直接去找了他朋友介绍过来的那个主任医生。
大气都不敢出,我与周唯并排坐在那个一脸严肃的医生面前,我的手心里困出了涔涔密汗。
终于,那个医生将视线从报告上挪开,她看向我们:“周先生,周太太,我很遗憾,你们这个宝宝通过无创dna检测,其中18染色体数据异常,我这边的建议是周太太该尽快安排终止妊娠,现在月份还小,对母体伤害也较小….”
我其中一只手重重捏住周唯的手臂,即使是如此我仍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止不住发抖,我的喉咙干涩着,我连连轻咳了七八声才找到说话的状态,我一开口声音就颤了:“医生,会不会是这个检验结果有问题,又或者是体检报告拿错了,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不然我再去做一次体检,我现在就能去,我今天还没吃过东西,我….”
那医生推了推眼镜架:“周太太,你不要太激动。因为你们是院长这边打过招呼的,我看报告也看得细,你这个多了条染色体,孩子后面极大几率有外表和器官畸形的风险,你就算是冒险把孩子生下来,也是对孩子极大的不负责任。我看你年纪挺轻,你后面养好了身体还能要孩子。每个孩子都是个缘分,这次缘分没到,下次还会回来。我接触好一些患者,刚开始第一胎也是孩子发育不好,后面调养一段时间再怀,也有怀上双胞胎的,后面孩子很健康。”
腾一声站起来,我推了推周唯的手臂:“周唯,你快和医生说说,看看她能不能再给开个检查单,咱们掏点钱再多做一次体检,我现在就能去抽血,周唯你快和医生说啊。”
却没有听我的,周唯转而握住我的手,他轻拽着我贴到他身上,他迅速拿起那份体检报告冲着医生说:“林医生,麻烦你开个终止妊娠的手术单给我,要最好的套餐….”
只觉得是有针刺入了我的耳朵,再越过万千障碍直达我的心里,扎得我五脏六腑痛得发慌,我一时失控忘了周唯是我需要关爱的病人,也忘了这里是医院,我拼命挣扎着从周唯的禁锢里松绑出来,我红着眼瞪着他:“周唯你说的什么屁话!你怎么能那么随随便便的就放弃你的孩子!是不是因为怀着孩子的人不是你,所以你就能那么轻描淡写的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是不是!孩子已经在我身上三个多月了,这几个月我不敢乱跑乱跳,我甚至转个身我都怕颤着他,我有时候也会想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上前一步来,周唯伸出手来搂住我的脖子,他再次将我揽入怀里:“行了行了刘多安,这里是医生的诊疗室,外面还有别人等着看医生,咱们在这里闹,你让林医生怎么做。刚刚你也听医生说了,这个胎儿异常,你把他留下来那是害了孩子,你不能这么任性,咱们听医生的,把孩子做了….”
泪腺先是被开了个口子一下子绷不住,我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江河奔流不止,我需要用手揉成拳头贴在眼窝子上才能阻止掉大半的迸溅,我卯足劲了浑身的力气又从周唯的包围圈里面溜出来,我扬起脸来以泪眼朦胧对着他:“你怎么那么冷静?其实周唯你早就知道结果了是不是?只有我像一个傻子似的,到了这一刻,再来消化和接受这个残酷事实对不对?你其实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问你话呢,你回答我!”
蹙眉,周唯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他一个字没说,又合上了。
或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也或者是我早就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我的情绪更像是一头脱缰的野马般肆意践踏着,我扑上去就揪住了周唯衣领,我蘸含着绝望看着他:“周唯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
眉头皱得更深,周唯缓缓点了点头。
得到了他的答案,这仍然无法止住我盈眶的热泪,也无法止住我对未来的迷惘和绝望,我身体颓然打滑,作势要往地上蹲去。
眼疾手快伸出手来,周唯扶住我的腰托住我,他匆匆忙忙让医生开单巴拉巴拉的,那个林医生说是做手术之前也得做个术前体检,她刷刷的开了一小沓的单子。
如同横尸走肉,我被周唯拉着在医院穿梭,那浓浓消毒水气味除了呛得我鼻子发酸,还熏得我眼睛通红,我静默不语着任由做体检的医护人员将我随意摆布。
终于做完一系列的项目,我虽还没完全消化这一变故,但我的神志已经回来部分,我的嗓子不知何时沙了,我一开口就像是嚼了一把沙子:“周唯,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将那沓体检报告卷起来握得很紧,周唯不太坚定的牵我的手:“你说。”
我抽回手覆在腹间:“我想别那么急着做手术,下周再做行不行。”
周唯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他躲避着不与我四目相对:“长痛不如短痛。再说林医生说了月份越小对你伤害越小。”
我咬唇:“我害怕,我需要一段时间做心理准备。”
仍然竭力回避与我眼神接触,周唯的调子平稳的没有哪怕一丝的起伏:“刘多安,你刚刚也听到医生说,像做终止妊娠的手术,越快越好,这样对你身体的伤害最小,你也好恢复快一点。”
唇被我咬得更紧,我直闻到淡淡血腥味儿才给自己做半分松绑,我捋了捋头发,我已经不再奢望周唯能主动与我眼神交织来安抚我,我将脸转了别处:“我说了,我害怕,我想过几天再说,周唯你就听不懂吗,我说我害怕,你听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