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非见玉手钟馗负手看棋,浑如未觉,嘴唇却微微在动。无邪眉眼含笑,看着当先的长身蒙面人,徐徐启唇说:
“曹掌门过谦了。怕惊动魅怪二位手谈,也无需三里外就下马步行。”
曹寒峰脚一落地,便看岀情形不妙。他第一眼认出的是五毒教主,虽从未见过玉手钟馗,但能和天魔女如此亲昵的自非仙童莫属。
再看那对弈二人,一个是出名难惹的千奇百怪,一个是翻脸无情的柴达木老魅,这四个人任何一个自己都抵挡不了,何况仙魔魅怪齐集一堂?眼看着千里追踪的两个大孩子,正亲如家人站在仙童魔女身旁,纵然志在必得也不敢轻举妄动。
及至听无邪一说话,更令他目瞪口呆,惊诧不已。当今武林能听三里外人声马动的先辈高人也寥寥无几,方才自己为防两个孺子逃避,确是在三里以外下马的,但这个年近双十的五毒教主,难道竟具此功力?
一向老谋深算的曹寒峰,因事出意外,一时竟不知所措了,直到无邪说完话过了一会儿,才如梦方醒,向无邪拱拱手说:
“不知诸位在此,有扰清兴,曹某告退。”
无邪还未及答话,屈无行猛然一子落在枰上,高喊一声:
“弓忌、弓律。”
弓忌和弓律又应声由西侧林中纵出来。
屈无行指着曹寒峰说:“此人便是二十年前剑伤你父的点苍派掌门白头灵鹫曹寒峰。”
无邪一看事情要弄乱了,赶忙对曹寒峰说:“远亲不如近邻,五毒教与点苍派也算是邻居,我向曹掌门讨个人情,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我当家的侄子,一个是我的侄女,请看在同乡份上,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曹寒峰尚未开口,屈无行又插入一句:
“这凉州道上死了多少武林人,曹大掌门心里大约有数吧?”
吴昊息事宁人地接过一句:“我小兄弟将四千斤大石移在路中,我魔弟妹还在石上刻言相劝,这群利欲熏心的短命鬼还是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真是死星照命,百折不回。”
曹寒峰一言不发,猛然一抬手扯下面巾,无邪看他眉心隐隐约约透出一条红线,知是中了五毒教的蚀血毒,便背手扯了玉手钟馗一下,玉手钟馗一伸手从棋枰旁抓起四粒白子,扬手向半空撒去,曹寒峰等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那棋子在空中突然回旋,一个个全打在曹寒峰身后蒙面人的玉枕穴上,四个人立即软软的倒了一串儿。
屈无行抚掌大笑说:“老朽今日可开了眼了!少侠,难道玄门也用暗器?”
玉手钟馗笑笑说:“这是我小时由五伯父传的。”
吴昊讽刺屈无行一句:“少见多怪!千手剑的刘海洒金钱名冠江湖,谁人不知。三年前我小兄弟曾用几枚小制钱,穿透马老妖护身真气,令他望风而逃。”
他们这边谈笑风生,行若无事:那边曹寒峰却面带戚容,有苦难言,木立了半晌,才向无邪说:
“教主明眼一看便知,曹寒峰岂是居人下之辈,点苍弟子何辜,受此奇耻大辱……”
无邪一摆手说:“曹掌门不必说了,这是我教中叛徒蒲同留下的后患,我教中弟子也有多人曾受此蚀血毒之制。我教所贻之害由我解去,曹掌门今后行止悉听尊便。请张口。”
曹寒峰微一张嘴,一粒药丸轻轻落入口中。
无邪指着地上四个蒙面人说:“荆门四杰皆非善类,他们是杨谋放在你身边的眼线,已被我当家的废去一半功力,半个时辰即可苏醒,杀刮存留,但凭与你。杨谋老狗狼子野心已原形毕露,如今众叛亲离。力绌技穷,以毒制人强为其用,岂能久乎?这两个孩子我带走了,如有异议,五日后在西安含烟园找我,我夫妻恭候。”
无邪说完便站起欲走,屈无行向无邪一拱手说:
“教主自去,老朽尚有小事与曹大掌门商量。”
吴昊站起来一拉屈无行,哈哈大笑说:“他刺了你师弟一剑,自己被人用毒制住,当了两年俯首帖耳的走狗,恩恩怨怨两相抵消。相逢一笑泯恩仇是一大快事,武威有酒,可消块垒,你我且去买醉。”
一扯屈无行,两人飞身而下,弓忌和弓律狠狠地看了曹寒峰一眼,也随后跃下陡崖。
玉手钟馗微微一笑,曹寒峰赶忙拱手相送。无邪向北边林中喊了声:
“难儿,告诉阮冲,我们回西安。”
密林中有个清脆的声音答应一声。
玉手钟馗拉着无难一举足,向平空迈步,从崖上冉冉而下。
沈非非笑着向曹寒峰点点头,拉着五毒教主的手,轻飘飘地向崖下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