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内
“...往来半载有余,屡犯我边墙,南下凉虏控弦十万余驻牧漠南,乃虏酋孛儿朵亲领,臣惟殚精竭虑,合辽东之敌情两相计较,为今之计,我军,我军...”
“怎生不念了?我军如何?”九五之位上裕昌皇帝双目缓缓睁开,至尊冕旒无风而动,轻微摇晃着掩住其眉眼跳动,宝殿上群臣排班静伫,除却皇帝与念塘报那人的声音外,针落可闻。
“我军不可轻撄其锋锐,当行深沟高垒固守之法以逸待劳,虏虽众,粮秣兵甲未足,其势必不能久矣,臣请加派军资供给前线将士...”
“行了,不必念了。”裕昌帝打断那人的声音,对刚刚随手扔下去的塘报丧失了兴趣。
那人如蒙大赦,叩谢一番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皇帝此时面沉如水,不动声色的修为臻至圆满,但奏报上的只言片语却使他心中毒火淤积,只心道,“这便是总制方面的大员数月间所得?尽是班蠹吏庸将,不足成事。”
裕昌沉默了片刻旋又开口询问道:“韩卿如何看?”
韩卿者,韩不歧是也,领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授正二品资政大夫。大燕官场上关系交织盘根错节,自“鄂尔浑血战”后外朝官员隐隐分为三拨,一是以中书令房志用为首的“竹林党”文官集团,是对凉作战持消极态度,力主议和的保守派;另一是以天策上将军、晋王姬念甫为核心的主战派;而三者则是以这韩不岐为首,于朝中两头不讨好的温和中间派。
“臣,不敢妄议。”韩不歧出列垂眸站定,艳丽的袍服补七彩锦鸡案,韩不歧字正心,诗有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这韩正心在为官处世上,正应了其名号般的恬淡情态,自燕孝文帝姬元礼一朝至如今裕昌帝姬文嵩掌权,一路从地方小吏攀到帝国中枢,年近古稀亦稳踞朝中,被人戏称作“韩不倒”。
“爱卿尽管与朕说来。”裕昌帝姬文嵩的声音扬起一个声调,简短的发言里透出不容置喙的态度。
“老臣愚见,前线情势朦胧,老奴摆出大军压境的强攻态势,未必行其实。兵者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北虏宵小亦可能意在劫掠而非攻城。我军大同镇步队为主,不似辽东晋王麾下与西北边镇那般骑军无双,孛儿朵百般挑衅,必藏诱我主力前出,于野地合围之意,故此臣以为刘督应对有方。臣料腊月前孛儿朵部必有动静,然刘督固守之策未免消极,臣请陛下催促刘督分兵小股前出,探查敌情虚实,大军步队与天策将士互成犄角相约而进,两相合力之下,孛儿朵必不敢冒进。”
“韩卿老成谋国,好。”姬文嵩向下首老头子投来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满意。“可如何分兵前出法?又需探明哪路敌情,与敌接战于何处?韩卿可有计较?”
“陛下恕罪,老臣恐扰动前线布置,不敢妄加指示。”韩不歧伏地请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