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薄薄的嘴唇如两道锋利的刀刃,不动声色地说。
肖遥当然认识他,宿命的敌人,救命的恩人。
路十三,那个一直活在口口相传中的男人。
“我在等。”路十三走到乐骞身旁,抬起头,双眼凝视着肖遥,淡淡地说。
肖遥微微惊愕道:“什么?”
“欠你的四掌。”
肖遥恍然大悟,然后轻轻地说:“不必。”
“好。”
路十三转身,恭敬地躬身行礼,对乐骞说道:“师傅,我们回去吧。”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坚持,路十三就是这样的人。
简单,直接。
乐骞点点头,把双手别在身后,缓步向门口走去。
路十三跟在乐骞身后,始终保持着三尺的距离。
青龙殿里,肖遥望着乐骞和路十三远去的背影,手心遍布着细密的汗珠,一颗心像是跌进深不见底的黑洞,被恐惧和绝望包裹着。
这个刚刚破了乐骞百炼淬体的少年,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路十三,才是肖遥真正的对手,从江左招贤馆到华州武炼峰,如影随形。
乐骞无功而返,西门厉、冷默等人也只得灰溜溜告辞。
肖遥正准备走上前向晚阳真人致谢告辞,却被酒中仙一把拉住,扯出大殿。
“走走走,陪我下趟山。”
酒中仙拉着肖遥,转过大殿,直奔山门而去。
天色还早,下了武炼峰,二人直奔马王坟而去。
到了镇子上,寻着一处酒家,酒中仙花了半天,挑个酒壶,往腰上一别,指着肖遥对掌柜说:“跟他要钱。”
肖遥倒不是没钱,他卖给花无缺十味药方,换了五万金铢,放眼整个九州,也算得上有钱人,只是那五万金铢都在竹琴身上,那日花隐娘抓走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谁能想到,这老酒鬼下山来,是买酒壶,而且摆明身上没钱,拉肖遥来付账。
师傅当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够奇葩。
好在老板看肖遥是个斯文人,又听说是鼎湖剑冢的弟子,才勉强答应记账。
两人从马王坟回山,天色已晚,肖遥随手做了些饭菜,酒中仙饭都不吃,从酒窖里打了满满一大壶酒,唱着曲儿喝得酩酊大醉,趴在门槛上睡着了。
肖遥用吃奶的力气才把酒中仙烂醉如泥的身体搬到床上,盖好被子,关好门,抱着酒壶出了门。
今夜的月色很好,肖遥坐在水榭边,两只脚伸进湖水里浸泡着。
镜湖的水常年受地热影响,就算是夜间也保持着恒温,用来泡脚很舒服。
湖面上几片睡莲的新叶在月光下影影绰绰摇晃着脑袋,今日水榭前来了许多竹排,你来我往动手过招,搞得鸡飞狗跳,栏杆断折不少,就连水榭旁的红树林枝都被来回纵横的掌风斩断不少。
偏偏这几片新叶,还能完好无损,实在难得。
一天劳碌的疲惫一扫而空,肖遥甚至想下水里去看看睡莲的根部。
不同于荷花,睡莲的根部在水面下就可以生长,生命力很强,在这富含矿物和热量的水里,能生长如此迅速,并不奇怪。
原来,秦音送的种子不是荷花,而是睡莲。
一股熟悉的檀木香溜进鼻腔里,莫非是看到睡莲的新叶出现了幻觉吗?
“镜湖底下都是废弃的武鼎,荷花的根得扎在淤泥里,所以才送了睡莲的种子。”
不是幻觉,那就是秦音,坐在水榭的飞檐角上,一只手撑着下巴。
月光映照着她如玉的脸颊,轻纱在空中轻轻飞舞,大概这就是月宫仙子的模样吧。
肖遥抬头望她一眼,就再也不能移开视线。
直到秦音不再眺望远处的青龙殿,而是看向肖遥。
“种子,是你撒在湖里的吗?”被发觉偷看,肖遥有些窘迫,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秦音的眼睛。
秦音转过头,继续看着青龙殿,心不在焉地答道:“睡莲比荷花好伺候些,等再过几日,这些叶子再长大点,根部再健硕点,你便可以移植到别处。”
言下之意,自然是承认了。
肖遥心中感激,凝视着飞檐上秦音的脸,说道:“谢谢。”
肖遥不得不说,秦音美,很美,就算不跳舞安静坐着的时候,也很美。
肖遥第一次觉得,秦音好像没那么讨厌。
给人平凡的善意,心仪英俊潇洒、家世修为俱佳的师兄,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或许是自己太狭隘,太极端。
极端的自卑,使得内心无比敏感,所以才会对秦音产生偏见。
肖遥决定重新审视和秦音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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