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月亮清光皎洁,许慕宽却没有了一丝倦意,柏梁台所在的地势很高,爬到楼上,足可以看见宣平王府的夜景。
许慕宽独自登上楼,凭着栏杆,确实看到了宫墙外一街之隔处的王府。
夜足够晚,除了几条勾栏瓦舍聚集的街上,偌大个洛都城里,只有寥寥落落的几点灯火,疏若天星。
可是宣平王府中,一点灯火如荧,狠狠刺入他的眼眸……
她还在那等着自己,可是今夜……她注定要空等,自己也注定回不去了。
天地轻寒,落花漠漠纷飞,映了满窗碎影。
清晨肖素衣推门进屋的时候,慕容音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也没有解开,整个人趴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缠枝灯台上的烛火早已燃尽,落了满地的蜡油,想来是烧了一夜的灯,她等得睡着了,灯也烧烬了。
“小殿下?小殿下?”
肖素衣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慕容音马上醒来,抬着一双惺忪未醒的眼:“怎么了?你家主子回来了?”
肖素衣眼神一颤,摇摇头:“许是昨夜宫门落锁,皇上留他过夜了,这样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哦……”慕容音答应一声,显见有些失落,“那……更衣吧,我看见你拿衣服进来了。我这身衣服穿了两天,可是难受死了。”
“好,奴婢就是来伺候您更衣的。”
肖素衣将托盘中的水蓝色堆花襦裙拿出来挂到衣架上,又把帮她把睡觉滚得皱巴巴的锦袍脱下来:“奴婢以为,您不宜再做男子打扮了。殿下他三年没有回王府,虽说奴婢管得严,可难免有下人以为主子不在,起了不该的心思。”
“我知道,本就是我要跟着他来的,谨慎些也是应当的。若没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出去……”
“那就好,”肖素衣扶着她坐到妆镜前,“小殿下今日想梳个什么发髻?”
“都好。”
肖素衣浅浅一笑,抓起象牙梳给她梳头,镜中人恹恹的,好似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素衣姑娘,他府里的其他人呢?当时他告诉过我,他府里……是有几个侍妾的……”
慕容音撑着下巴,眸光有些空茫,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了。
从前看过许多话本子,公子外出经年归家,家里的小娘子们照理说早该等在门口,只等公子一下马便扑过去……
可怎么昨晚回来的时候,他那些侍妾倒是一个都不见?
肖素衣闻言,掩唇便笑了出来:“三天前还未到洛都,殿下突然想起这件事情,便让奴婢连夜先赶回来,将几位侍妾都遣了出去,安置到城外。”
“他……他这是怕我吃醋?”慕容音错愕地一扭头,“我才没那么小气呢。况且他先前既然同我说过,我说了不生气的……”
“咱们殿下早就存了这个心了,”肖素衣灵巧地替她将发挽起,“那几个侍妾,大多是别的人硬塞进来的,说是眼线也不为过。”
“那就好啦,要不然总感觉我欠她们的。”
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回眸望窗外,太阳已经升的挺高了,可是说好昨夜一定会回来下棋的人,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连一句口信都没有。
慕容音的眸光顿时又黯淡下来,从进城那一刻起,她便惴惴不安的,果然是她想求的东西,从来没有顺遂过。
自己不顾山高水远地随着他来到洛都,又是不是向着深渊一路狂奔?怕不怕他有一日突然忘记了旧情,只当作春梦一场,洛都是他的家,可是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好像又不该这样想的,他头一日回来,一定有很多事要说,说不定他现在正在据理力争,说不定……自己吃过午饭,他就回来了。
慕容音摇着头抿唇一笑,她不该只顾着想自己的痛苦,却忘了他也有他的苦衷,自己为什么总是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至少现在,蜡炬还未成灰,泪也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