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代表什么呢?是不累?还是这一点劳累根本不算什么?
大概是这一点劳累不算什么吧,因为他是一个农民!劳动是光荣的,也只有劳动才能换来黄灿灿的稻谷,才能换来香喷喷的大米饭……当然,德兴不会说这些文绉绉的酸话,就这么随意一笑,却显着他的朴实。
丽萍仿佛读懂了什么,也随意一笑。几只蜻蜓围着她飞舞,她转身给外甥女折了几支路边菊,然后和外甥女走到德兴的身边坐下。蜻蜓不依不饶还是围着她飞舞,她不明白为什么就算扯掉蜻蜓的头,蜻蜓还能继续飞。
她问过德兴,他也说不出来原因。
德兴只顾着埋头吃饭。他和家人天还没有亮就下地,此时肯定是又累又饿。丽萍不想打扰他,低头和外甥女一起观赏着路边菊。路边菊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气,她觉得这淡白的小花虽然没有月季或玫瑰娇艳,但显得格外朴实,一如刚才他那朴实的一笑。
突然,那边传来野猴子明乐的喊叫声。只见他捂着手指朝他妈跑了过去,没跑几步就摔在田里裹了一身泥。
丽凤赶忙跑了过去,近了才发现明乐的手指割破了,伤口正流着血。
“你这死孩子,怎么伤到的?”虽然丽凤嘴上骂着,但还是心疼地捏着明乐的手指。
明乐一下子号嚎哭开。
大人们纷纷围了过去。
明乐手指上的伤口倒是不深,血流的也不厉害,看伤口估计是被镰刀割到的。野猴子什么不玩,偏偏去玩镰刀,这下好了——自作自受!
这种情况大人们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大不了。
德兴找来几张草纸为明乐擦干净血,又转身在田埂上摘了一些乞食碗草(闽南音译)的叶子,放在手心揉出汁液。乞食碗的学名叫作积雪草,有止血功能,农村里遍地都是。在外劳作的人们不小心受伤流血了,就会把积雪草的叶子揉出汁液敷在伤处,效果很好。包括路边菊的叶子,也有止血化瘀的功效。
一会儿功夫,德兴就为明乐上好草药,但没东西包扎,那就随便在装筷子的塑料袋上扯下一条绑上了事。
大伙各自散了,该吃饭的继续吃饭,该喝汤的接着喝汤。
汤里有馋人的五花肉——也只有这样大忙的时候,才有这等口福!
德兴回到原来的地方,丽萍领着小明艳也跟了过去。
明乐慢慢消停下来,但丽凤骂骂咧咧开始发作了,并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明乐没有再哭,估计他妈也没有怎么用力打。
丽凤又把明朗拽了过来,准备带他们回去。明乐的伤没有什么大碍,但一身泥巴,总得回去换身衣服。把明朗也带回去,是不想他再去野,免得也伤了。
她走到表妹的面前,交代道:“明艳就交给你了,我回去一趟再来……”
丽萍说声好,就低下头装作欣赏路边菊,却有意无意地望了德兴一眼。
这一幕又被丽凤发现了。
阳光猛烈,晒得田里发出一阵烂泥的味道。这味道对于农民而言,却是那么的熟悉与亲切,就像自个老婆的味道一样熟悉与亲切。
吃饱喝足之后,几个抽烟的男人聚一堆抽起了烟。接下来可以稍微歇一下,但也不能尽情歇,太阳无情地煎烤着,早一点干完活方能少受罪。
德兴没有去跟他们聚堆,而是与丽萍相隔两步坐着。他抬头看了一眼猛烈的太阳,不自觉地揩了一把汗,说道:“你也回去吧!天太热,别中暑了。”
丽萍对他摇了摇头。
德兴默默地站了起来,随手把自己的竹笠递给丽萍,随后又用镰刀割了一些路边菊,给小明艳编了一个草帽。接着,他走向那一片还没有割完的稻田,弯下腰、手里的镰刀又开始挥舞。
就在男人们丢掉烟头,准备甩膀子继续干活之时,坡上走下来一个干瘦的半老男人——叶永贵。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打谷桶前,拿起一捆稻禾就往谷板子打去。打一下,他抖几下禾捆;又打一下,再换一个方向,动作还是娴熟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