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夏到深秋傅缨凯旋回朝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天气随着季节而转变,朝廷的形势也跟着转变。上个月,与梁国商议赔款的金额经过多次激烈的讨论也确定下来了,傅缨也被受命护送木拉提一行人出关。临别前,面对木拉提的目光中依依不舍,傅缨的内心无任何触动,为了维持两国友好建邦关系,大致只是敷衍地应付了一下,不可避免地让知情的人感觉有点冷血无情,可这才是傅缨,不为过去的事纠结矛盾。
从小到大傅缨一直认为,在世上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了的。瞧隔壁巷子里住得王二狗,老伴死了哭天喊地,可不到三个月照样娶了个小将近二十岁的黄花大闺女,整天喜气洋洋的过着日子。身为平常百姓都常常知道,更何况出生于官宦之家的傅缨。
经过两年的征战,对生老病死看得无比透彻,变得更看不上皇宫内妃子们明争暗斗。说白了都是个妾,除了皇后哪一个是从凯旋正门抬进来的,不过只是共侍一夫的地位尊贵些了吧。
那日在李荣杰宫殿里的面红耳赤,不过是一姑娘家被男子亲近的正常反应,但对那厮直白的表达却一丝都没往心里去。如果是真心喜欢她,必然也是尊重的,为何又要私底下做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就不怕毁了她清誉吗?!
心里开始不断地计较这些了,身体深处的恼火连带兵返程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越想心里越不知滋味,恨不得把人绑在树上狠狠地用鞭子抽打,殊不知早在边疆营地的时候就早已被人占了便宜。
或许是上天眷顾吧,傅缨带兵刚回到燕都就接到燕皇病重的消息。傅府八百里加急的信还没开始送,傅缨就已经推开自己父亲书房的门。
“爹,消息准确吗?”傅缨疑惑地问道。
傅大将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夜接到消息,太医院的圣手们整夜守在榻前,听送出的话那意思恐怕就是这两日了。”
“这立嗣.....”
傅大将军表情凝重地说道:“圣上病重还没确立继承大统人选。太子现在虽然被废,可架不住母妃是当今皇后,外戚一家的实力庞大。可四皇子又是人中龙凤,才学与人品都是数一数二,母家实力也不弱,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最终还是要看圣上的意思。”
爹怎么没提三皇子李荣杰?”傅缨感到诧异。
“三皇子母妃只是个粗使宫女出身低下,而三皇子也没有什么建树,不值一提。”傅大将军说出自己的理由。
可傅缨回想起当日在战场的情景...迟疑地说道:“爹,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仔细描述那人在军营所表现的一举一动。
“如果真照你所说的,恐怕事情会更加复杂了。”傅大将军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你素来与他走得近,这段时间避着点吧。傅博的官职可有可无,我已经让他递折子请病假了。”
“是,孩儿遵命。”傅缨答应后,转身离开回到军营处理大军操练的事物。
门已被轻轻阖上,偌大的书房只剩下傅大将军一人独自坐在案板前。整间屋子盛放着满满的书,无一例外地都是兵书以及傅家世代征战多年的手稿。满满的心血与积累一一彰显着傅家为燕国的付出,为李家皇权的效忠,为全国上下洒热血的决心。
傅大将军捧着一本本世代编撰的兵法在昏暗的烛火的照映下的面孔突然苍老了许多,细看也能发现两鬓新长出来的白发,“愿上天可怜我傅家,这次夺嫡之争不要与我一家老小有所牵扯,我傅家为这个江山已经奉献得够多了。”
书房已被关紧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不过这次来得是与自己结发二十余年的妻子。多年的忧心劳苦没有把这位淳厚善良的夫人变得苍老,眉目间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风采,时光似乎对她尤其优待。
见发妻前来,傅大将军伸出手轻柔地将其拥入怀中,略带责备地说道:“外面天凉你出来做什么?”
少女的俏皮还在这位夫人身上清晰可见,嘟起嘴说道:“还不是见你一个人锁在房里担心你嘛。”
一句软绵绵的话把傅大将军内心的忧愁减轻了几分,体贴地将怀中冰冷的双手放在脖颈中取暖。
良久,二人相拥而坐久久不语,看着桌上的蜡烛燃烧。
“相公,如果皇家偏要傅缨进宫怎么办?”
短短十余字把内心的安稳打得一干二净:“他敢!如果真强迫咱闺女嫁入他李家,我必带兵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