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让郭贵妃逍遥法外吗?”杜仲鸯只觉得心口被悲愤塞得满满的。
“我只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宁儿,不能再害了我纪家。阿音用一条命来跟我忏悔,我又怎能害了她何家?杜妹妹,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是世家里养大的娘子,从小到大都被规矩教条教导着,我们的身上肩负着家族的责任与荣耀……有的时候我真羡慕你,活得自在的随心,大概正是因为你从小长在市井坊间,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着,所以圣人才对你另眼相看,才对你那般不同……”
纪婕妤哑着声音道,“我真希望‘善恶终有报’这句话是真的,虽然我活着可能看不到郭贵妃得到报应的一天,但死后她郭家能倒台,我也可瞑目了。”
杜仲鸯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她其实很想说,她没什么好羡慕的,或许过去她并没有那么多规矩礼法约束着,她可以在璇玑坊自由自在的活着,但打从进了宫后,过去的那个自己早已消失了……
她不再是杜秋娘,而是这深宫里众多女人之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杜仲鸯离开温室殿时,整个人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似的。
徐蝉小心的搀扶着她,见她那凝重沉思的模样,也不敢开口去打扰。
走在宽阔平整的宫道上,两旁的红墙高大幽深,长长的延伸着,似乎看不到尽头。
暖阳当头,金色的阳光洒在绽放绿意的枝头上,桃花也露出粉色的花骨朵,鸟儿在枝头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唱着。杜仲鸯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她看着这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景色,心底却是一片冰凉的惆怅,像是积雪在阴暗偏僻的角落里静静的融化。
惠昭太子下葬后的一个月,朝堂上就响起立新太子的声音。
这一次,没了所谓的长子,立皇三子李宥的呼声更高了。
朝廷几乎大半的臣子都上书建议立李宥,但吐突承璀却提出反对的声音,他极力主张立二皇子李恽。
吐突承璀是聪明的,他知道圣人对郭贵妃母子一向不喜欢,且皇三子李宥不论是从体质、心智、才学、品格上,都不尽如意。与早逝的惠昭太子相比,差距实在较大。
二皇子虽然不如惠昭太子那般优秀,但也是纪婕妤一手带大的,人品德行也很出众。更重要的一点,如今满朝文武都一个鼻孔出气,齐齐拥立李宥,与李纯的心意背道而驰,此时的李纯更需要一个与他站在同一战线的人,为他发声——吐突承璀是李纯一手提拔上来的,此时力挺一个李纯看重的皇子,远比附和大众选一个李纯所厌恶忌惮的皇子要好得多,他吐突承璀只有完完全全的忠于李纯,顺从李纯,才能保证日后荣华富贵。
朝堂上又掀起一场太子之位的争斗,后宫之中也避免不了趋炎附势。
这一年的十月,百官多次联名上奏,请求册立嫡子李宥为皇太子。李纯虽有千般不愿,却不能以一己之力与整个朝廷对峙,只得同意下来。
册立太子的圣旨于十月底颁发,百官高呼圣人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和七年十一月三日子时,温室殿纪婕妤病逝,年三十六。追封为昭容,葬于骊山妃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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