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切的意识到贤王平日里看似宽容的不管不问,不过是因为他的心压根就没在自己的身上。
他狠起来是真的无情,不惭是皇家的人。
***
眼瞧着一群衣着光鲜,心情落魄,沮丧的少年跟在德喜的后面走的一个不剩,程雪宜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头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里的冷意。
以往纵使纵使知道想要自家公子性命的是他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亲哥哥,她也只不过会感叹一句:皇家人真是无情。
偶尔她还会暗搓搓的同情自家公子一下:这么美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在帝王家了呢?
至于其它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从未在意过,也可能是有意的忽略了自家公子的皇家出身。
帝王家那种一听就让人想到兄弟相戈,父子相残的出身与自家公子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直到此刻,眼见着商景昀将一群因他而被困于贤王府后院的少年的最后的一点精神支撑毫不犹豫的给剥夺了,程雪宜心里突然一阵发冷。
其实她也明白那些少年们入府的目地不简单,纵使他们并非自愿成为贤王身边的小玩意,也没有对自家公子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但她仍然不勉将他们的下场带到了自己的身上。
若是有朝一日自家公子发现自己欺骗了他;亦或是他对自己的兴趣消失了,他会不会也像今日对待那些少年一样毫不留情,毫不手软?
或许要比刚刚还要更加无情,毕竟那些少年是情非得已。
程雪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商景昀的视线一直不曾完全的离开自家小厮的身上。
程雪宜脸上最幽微的一点反应他都收在了眼里。
景一在怕自己!
念头甫一在脑海中响起,他便倏的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自家小厮在怕什么。
他所了解到的东西远比程雪宜所能想到的要多的多。甚至连黄老爹都没办法想到的多。
“想什么呢?”
他努力放松了声线,却仍是吓的程雪宜一个激灵。
‘呃,公子要喝水吗?’
程雪宜答的完全不在正题上。
商景昀的眼瞳黯了一下,便被他弯下的眼角所掩‘喏’
他将曾塞给程雪宜的杯子又推到了她的面前。
程雪宜不疑有它,接过杯子,拎起茶壶将杯子满上,将杯子送回到自家公子的手中的时候,她貌似无意的问了句“清音公子与吟琴公子都来了,怎么没见墨画公子?”
程雪宜刚入贤王府便从德喜管家的口里听到这三个人的名字了,是以在她的认知里,墨画公子应该与清音公子,鸣琴公子一般出众出挑,甚当领头人的人物。
商景昀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杯子放下,直直的望着程雪宜道“景一,我刚说过了,这府里除了你,再没有别的公子了。”
程雪宜明白自家公子的好意,但她实在有些接受不来。
她苦笑道“其实府里有多少个公子并没有什么关系的。”
商景昀神情认真“你不在意,可是我在意。”
程雪宜只是个心地较为善良的普通人,她所能认可自己做的也不过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替那些少年说两句话。
商景昀把话说一了那种份上,她自然不会为了一群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大交集与感情的人而得罪自己的衣服父母外加债主。
她从善如流的将自己刚刚的话顺着商景昀的意思稍加改动之后又重复了一遍“清音与鸣琴都来了,怎么没见墨画?”
商景昀忍不住挑眉‘你怎知墨画没来听澜阁?难不成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去看过他们了?’
程雪宜没想到自己挺简单的一个问题令自家公子误会了,瞧着自家公子一脸兴味的样子,她忙道“景一只觉得墨画若是来了,肯定不会甘居清音,鸣琴之后,故而有此不问。并不知道哪个是墨画。”
商景昀没有帮她解答墨画公子未曾同着众人一道挤进听澜阁的原因,反而道“景一,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本王府里的那些人挺感兴趣的?”
能被选进贤王府,服侍贤王,兼当探子与妾侍的少年任谁都会觉得神秘吧?
程雪宜并不认为自己有隐瞒的必要。
‘是,景一想知道他们原本就是……呃……现在就这样的?’
涂脂抹粉,娘娘腔那样的字眼程雪宜不想轻易的按到一群与自己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处境又明显有些尴尬的少年身上。
商景昀了然的笑笑,神情突然就冷了下去‘原本他们都是很寻常的世家子弟,就像……’他思量一下最终还是选了程雪宜比较熟悉的沈复做榜“年少的沈重文。”
程雪宜闻弦知意,一股寒意瞬间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他们甘心?”
商景景微哂“不甘心又如何?”
是啊,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在权势面前,在家族利益面前,他们的尊严,前途,幸福,又算什么呢?
程雪宜心下悲凉,忍不住道“公子就这样一直困着他们?”
商景昀听到程雪宜的话,神色明显一黯“难不成你有什么好办法?”
他的声音与神情都是少有的冷诮。
其实程雪宜在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便意识到自己用错了字眼,便已经没办法收回了。
她忙道“对不起。景一不是那个意思!”
商景昀盯因歉意愧疚,慌乱而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程雪宜面上的薄恼渐渐的敛了,道“景一,本王太伤心了。竟然连你也这样看待本王。”
他接连用了两个代表着疏离的王爷自称。
程雪宜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太过伤人了!
‘景一知道那些人的去处,不是王爷能做的了主的!’
她原想补救,却不知怎的就早出这样一句话来。想要收回去,已经晚了。
商景昀果真如她所担心的那样恼了,冷笑一声,他道“谁说本王做不了主了!”
自家公子明显被自己刚刚那句伤自尊的话给惹恼了,她哪还敢再乱说话。
“其实”她努力让自己的舌头慢下来,与脑子同步“景一也明白王爷把那借些人留在贤王府是为了那些人好。”
‘哦,说来听听。’
程雪宜偷瞄了商景昀一眼,发现他脸上的神情终于不像刚才那样紧绷了。
她知道自己刚刚那名话或许真的是商景昀放任那些人留在贤王府,而不管,不问的真相。
她的脑子开始飞速的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