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冲出喉咙的声响在少人的屋内实在是太过响亮了，程雪宜立时有种无脸面对江东父老的汗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喏”商景昀倒了杯子水递到程雪宜的面前，道“喝口水压压。”

程雪宜忍不住红着脸抬头看了眼自家公子。以着她的经验，喝水压嗝对她而言从来没有起过作用，不过眼前这杯水毕竟是自家公子的心意，她不好拒绝接过了杯子。

“谢嗝……”更大的一声饱嗝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震的程雪宜肩背一挺，手一抖，杯子里的水直接溅了出来，弄湿了她的衣襟也弄湿了桌面。

程雪宜两手提起衣襟盯着湿痕有些犯痛，一只捏着手帕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帕子雪白被捏在修长的指间，看起来就如同图画一般养眼。

程雪宜忍不住抬头，商景昀笑着将手里的帕子往前递了递“你自己擦还是我来帮你？”

程雪宜赶忙接过了帕子，胡乱的将衣襟上的水擦了擦。

花梨木的桌面镜似的光滑，水落在上面就像多了几块透名的甲壳瞧起来实是在显眼。

程雪宜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帕子，实在没好意拿去擦桌子，就在她眼眸四顾的寻找可用的抹布的时候，商景昀把候在屋外的仆从招了进来。

仆从手脚麻利的将桌上的碗碟筷子收走，也抹去了桌上的水痕，桌子干净透亮的恨不能照见人影。

商景昀见自家小厮盯着桌面上的人影，脖子因为要憋住饱嗝而变粗，忍不住建议道“要不要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程雪宜一听自家公子要带着自己出去溜达，脚上酸疼感便涌了上来。

今天一大早她便与自家公子从百里之外骑马往京城赶。到了京城郊外因为福公公要请商景昀入宫，她又陪着自家公子从城门外边走边逛的一直走宫门外，又从宫门外走回到贤王府。

城门到宫门几首横穿了半个京城，皇宫到贤王府又过了几趟街。

好容易到了贤王府，上了听澜阁，得了空闲能好好的做下来休息了，她的脚还没有歇过劲来，商景昀便从宫里回来，又精力旺剩的拉着她在贤王府里绕了一大圈。

也就是程雪宜跟着黄老爹为了保命整日里东躲西藏，疲于奔命的经历令她习惯了忍耐，才能无事人一样的陪着商景昀把饭吃完了，还没露出明显的疲态。

可这没露出疲态全完是靠着一股精气神撑着，并不代表她不累不乏。

实际上她的一双脚已经离废掉不远了。

‘呃，’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昏黑，有星子在闪啊闪，眼见着就快到熄灯睡觉的时候了。

‘时辰不早了，不知公子准备让景一住在哪里？’

即是为了转移自家公子的注意力，也是真心想要知道自家公子准备如何安排自己。程雪宜问完之后的心里多少都有些忐忑。

商景昀惹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抬手一指西面的屋门“把一楼的隔间给你当卧房怎么样？”

程雪宜原还担心自家公子会习惯性的把自己安排进他的屋里与他同住，闻言只觉喜从天降，忍不住喜笑颜开。

“景一多谢公子。”为了怕自家公子反悔，她的礼行的又快又诚肯。

商景昀的眉眼明显的凝了一瞬，半晌才道“景一，你好像挺高兴？”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明显的不悦。程雪宜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马上敛了面上的喜色，道“一楼正可以看到外面的竹子，景一很喜欢。”

商景昀挑眉望着她，似在揣度她话里的真假。

程雪宜‘景一有好久没有见过生长的这么好的竹子了。’

商景昀‘你以前去过江南？’

江南多竹，但程雪宜所见的竹子并非生在江南。

前世她生于北方，长于北方，上的大学也在北方。在她有限的生命，她只到过江南两次，冲冲都是过客匆匆，根本就没机会去看竹外桃花三两枝的美景，也没有时候去寻隐在幽深的竹径尽头的禅堂。

她谓的看竹不过是北方公园里用来的造景的紫竹，毛竹之属，细细的杆密密实实的挤在一起，初种时是生机盎然的一片，过了一冬便成了竹叶干干勉力维持的样子。

听到自家公子的问话，她明显的滞了一下，才道“景一祖籍涂州靖文”

商景昀闻言歉意的笑笑“瞧我这记性，我给忘了。不过说真的”他貌似随意的问了句“景一吃东西的习惯真不像南方人。”

程雪宜心里突的一下绷紧，借着叹气的机会想好了说辞“公子也是知道的，景一与老爹为了躲避瑞王手下的追杀，整日里东奔西走，根本就没精力也没能力去讲究吃穿这些东西，往往是看什么东西禁饿，好存放，方便取食便买什么。所以不怕公子笑话，景一虽是靖文，现在都没吃过正宗的靖文饭呢。”

毕竟已经不用再东躲西藏了，程雪宜说起曾经的经历来并没有什么悲忿，自伤的情绪。

商景昀却自行的将自己带入到了她所说的环境里，想着眼前这个人从小小一点，还懵懂不知事的时候便要了为活命而颠沛流离，整日在惶恐中度过，他的心里便犹如补针扎过，细细的疼。

“景一”他强压下了将人揽入自己怀里的念头，却没办法抚平自己心尖上的刺伤，声音哑的吓了程雪宜一跳。

“公子有什么吩咐”

受到小说，话本涂毒的时间太久，她的脑子里本能的想起某些令人血脉贲张，羞于启嗤的事情发展方向，吓的她整个人都绷成了一块大木头。

商景昀看出了她心里的惧意紧张，眉心拧的更紧了“你在怕什么？景一。”

程雪宜妈力压下心底那些乱糟糟的想法，讪笑着否认了自家公子的说法“景一没怕什么啊？在公子的府上，景一有什么好怕的！”

商景昀自然是不信自家小厮的说法的，他犹疑的望着程雪宜，突然问道“你没怕，没紧张，怎么不嗝了？”

他不提，程雪宜都快要忘记自己刚刚把自己吃撑这件没出息的事情了，

“嗝”

这嗝来的太巧了，巧的连程雪宜都觉得自己没办法说服自这公子，刚刚这嗝是因为自己吃撑了才打的，并不是嗝给自家公子看的。

“那个，景一不是故意的”她讪讪的解释了句，又觉得自己心虚的没有理由，挺起胸膛又大着声音的强调了句“景一刚刚真的吃多了，嗝。”

商景昀神情微妙的望着她“我知道。”

他回答的太过痛快了，程雪宜忍不住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

商景昀对于自家小厮的多疑感到有些没辙。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忍不住为自己刚刚的回答做了解释，她省的自家小厮在那里东想西想的，让人生气。

“刚那一桌子够我一个人吃一天了，你一个人便吃了三分之二，不撑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