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喜走到桌前,拉出圆凳殷殷的邀请程雪宜坐下“景公子你先坐下歇会儿”
程雪宜靠着一双脚从城门外走到皇宫门外,又从皇宫走到贤王府着实累的不轻,脚早就又胀又麻又痛,全靠一口精气神的支撑着。
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坐下来歇会儿了她自然不会虚头八脑的回绝。
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她开始好奇的,仔细的扫量自家公子寝室的摆设。
她一眼便看到了摆在桌上的茶壶,雨过天晴的色,汪着一层水光,瞧着便让人思水。
赶了大半天的路,程雪宜连口水都没有得及喝,好容易能歇口气了,她伸手便去摸桌上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喝。
德喜先她一步提起了桌上的茶壶,嘴里道“倒水这种事情,公子交给老奴来做就好”
他拿过茶杯便帮程雪宜倒了一杯水,双手奉过去。
程雪宜将杯子接到手里才发现,杯子里水竟然还是温热的,想来是不久之前新上的茶水。
程雪宜抿了口茶,入口甘甜生津是难得的好茶,远在凉城的老爹应该会喜欢。
“德管家,这是什么茶啊?”问完,她忍不住又抿了口。
德喜‘回景公子,是今年新采的兰雪茶。’
兰雪茶,程雪宜记了下来,准备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弄些给老爹尝尝。
“德管家可否告诉景一,这茶哪里能够买到?”明知道贤王府里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外面卖到的,程雪宜还是心怀侥幸的问了嘴。
“回景公子,这茶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德喜态度恭谦,丝毫没有因为程雪宜的浅薄见识而表现出丁点轻视。
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十之八酒是贡品,寻常百姓不可能有机会买的到。
程雪宜心知没戏了,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德喜见她突然变得恹恹的,心里大约也猜到她是打这茶的主意了。
程雪宜与王府后院那些整天勾心斗角,琢摸往商景昀身上硬靠的少年不同。
她虽说顶了个宠侍的名头,也有意的让自己的言行往以色侍人的小倌身上靠,偏偏她骨子里的些懒散。
描眉画鬓这种事情在她可以肆意穿女装的时候都不曾认真的对待过,现在则更是理直气壮的顶着一张清水脸,以至于身为以色侍人的人她身上连点脂粉气都没有。
至于小倌们拿手的撒娇作媚,实在是太考验人的演技,非是重要场合程雪宜便把作戏那一步给省。这也就使得她时常会露出自己的本性。
德喜少时入宫里被迫的旁观甚至被扯进勾心斗角的诡计里,后来跟随王爷出宫,当了这贤王府的管家,又开始旁观一群整天描眉画鬓作着女儿态的少年为了求得王爷的垂怜而机关算尽。他这心里便特别喜欢清透简单的人。
程雪宜活了两世,无论哪一世都不是个被人宠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命。但她本性纯真坚定,虽说没办法做一杯嘛都没沾染过的清水,可也不至于被世俗给熬练成一杯掺进迷魂药飘着胭脂水粉的酒,她至多也就是桌上那壶里的茶水,虽说让人一眼便看出她不是清的透底的人,可也不招人厌,起码德喜对她的观感相当不错,是以当德喜发现她因为自己的回答而神色恹恹之后忍不住提点了句“王爷对身边素来大方”
程雪宜眼瞳猛的亮了,是啊,皇家贡品自己买不着,可是自己可以同自家公子求啊!
可是转眼她的眼神便又黯了下去。
自己这个宠侍是怎么回再没人比她的心里更清楚了,她并不想让自家公子误会她是真的对他生出那种心思了。
心里突然有些烦,她想一个人静静,她瞄了眼边上的德喜。
德喜“景公子可有什么想吃的,老奴这就让厨房里去做。”
程雪宜心里烦乱,反而不知饥饿了,她摇了摇头“我暂时不想吃东西,你能帮我找两本史书来看看吗?”
程雪宜记得自家公子说过,他的府里有大昭的史书。
德喜一脸难色“公子不让别人随意进出他的书房,老奴实是无能为力。”
程雪宜本就是赌运气,闻言也没有强求“那便算了。”
她是如此的好说话,与后院那些个稍微得了王爷青眼便恨不得把眼睛长到头顶上的美少年们完全不一样!
德喜心里有些惭愧,因为自己不能帮到她,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问道“话本可以吗?”
若非心里惦记着国师的事,程雪宜压根就提不起兴趣来看严重的史书,各种狗血的话本才适合她半掉子的古言素养。
闻言她眼睛一亮“都有什么的?”
德喜皱着眉头,认真的想了下。
小林子昨天看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来着?
“风月玉梨亭。”还真叫他给想出来了。
程雪宜一听名字就知道又是讲才子佳人的本子,她忍不住看了眼德喜光洁的下巴。
才子佳人的故事实在与德管家那光洁的下巴,谦卑的神情不搭
德喜见程雪宜的眼神从自己的身上掠过,连忙替自己澄清“景公子不要误会,话本是小林子的。”
小林子是何许人也,初入王府的程雪宜不清楚,不过这不重要。
“为了景一去抢小林子的话本,不妥吧?”
这年头,有几个不是给点颜色就想开染房的?
不说别的,单就后院那几个连自家公子的头发丝都没扯着两根呢,就整天的装起了七彩雉鸡,面对身份低微的小林子们恨不得眼睛都长到脑瓜顶上去,有谁会去在意一个打扫院子的下人的感受?
德喜突然间便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看似不出奇的少年那么的特殊了。
“能得景公子这句话,小林子再多供献两本话本也值。”
拍马屁的话通常都大差不差,程雪宜并不会当真,但她还是很敏锐的捉到了德喜话里的重要信息。
“小林子有许多的话本?”
德喜“三五十本总有的吧?”
三五十本?!
程雪宜忍不住瞪大了眼,心里飞快的算着那些话本的价值,同着德喜问了句“德管家,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咱们府里的月例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