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喜楣现在去哪了，突然想起娘亲在离去时的话：昀儿啊，以后娘不在，你要管好自己，别的宫里的事，咱少听，少问！

他蓦的闭了嘴，陈公公能从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太监一路混成瑞王最为信任的心腹，察颜观色的本事自然非比寻常。

他一下子便猜到了小皇子想问的是什么。

虽说如今他人前风光，毕竟也只是个阉人，注定这辈子都只能禁锢在宫中，喜楣的遭遇难勉令他生出隐秘的兔死狐悲之感，连带着小皇子的真心也令他感动。

“我家殿下说喜楣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赏她纹银五十两，红绫一匹作嫁妆，发放她出宫了！”宫人命贱如狗，也就只有小皇子这样的赤子是在真心的关心喜楣的境遇。刘公公忍不住又加了句“现在应该已经与家人团聚了。’

出宫，嫁人对于宫女而言也算是个蛮不错的结局。

小皇子放下心来，目光便又忍不住的往地上的方块格子上瞟。

陈公公瞧着小皇子明明心里想极了去玩，还要极力掩饰生怕被别人看出来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这是准备玩跳房子吧？”他问了嘴

小皇子立时便瞪大了眼睛望向看起来比自家皇兄还要正经，刻板许多的陈公公。

陈公公知道小皇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都写在他那张还没有练出来的脸上了：陈公公这么个老古板竟然知道跳房子？

‘奴婢在家的时候常与小伙伴们一起玩，后来奴婢入了宫，算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年没玩过了。殿下能否加上奴婢一起？’

二十年？！

那岂不是很久，很久都没有玩过了？

五岁的小皇子有些同情陈公公，可是他太小了，不知道陈公公这么老的人适不适合玩跳房子。他求助的看了眼桃花。

桃花绷得紧直的唇角在小皇子的视线转过来的一瞬向上扬起，轻轻笑道‘人多热闹。陈公公可要手下留情哦。’

***

六个人一起玩的跳房子，确实很热闹。

一局才过，仅余于的那点落日余辉也没了，眼看没办法看清地上的格子与子了。陈公公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让德喜他们点上灯笼又陪着小皇子玩了一局。

小皇子很久，很久没有玩的这么兴奋，畅快过了。

当终局桃花宣布他是大赢家的时候，他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陈公公‘殿下，时辰不早了，奴婢也该回去交差了。改日再来陪殿下玩跳房子。’

小皇子知道陈公公所谓的改日再来陪自己玩跳房子不过是客气的话，就像父皇说他有空了再来看自己一样。

那天离开后，他便再没有出现过。

可是自己不能任性！

小皇子咬了咬嘴唇，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然后强装镇定的打开食盒要赏陈公公点心吃。

陈公公谢了赏赐，一直笑盈盈的脸上突然有了难色，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小皇子有些担心，他忍没忍住，开口问道‘皇兄可是还有别的交侍？’

陈公公喉头滑动，显然是下了挺大的决心‘喜楣出宫后我家殿下身边就少了个人，一直没有合适的，前些日子皇后瞧见殿下身边的桃花姑娘心很是喜欢，有意将她调派到我家殿下跟前服侍。’

竟是过来同自己抢桃花的！

小皇子真想掰开陈公公的嘴巴，把那块自己很喜欢吃的金丝桂花糕给扣出来。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他的力气太小了，若是没有别人帮助连够陈公公的嘴疏巴都够不到。

况且桃花的去留并不是陈公公这样一个宫人能做主的。

小皇子心里明白：定是皇后看不得桃花对自己好，所以找了借口要把她从自己身边弄走。

他年纪小小，又失了依靠根本就没办法反抗皇后的决定。

抬头望着陈公公，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今儿，就要带她走吗？”

他刚刚五岁，原本糯米团子的脸因为前阵子的折磨已经瘦出了尖尖的下巴，那双原本就黑亮如珍珠的眼瞳浸在泪水里越发的亮而黑。

陈公公点了点头“是”

桃花以手掩鼻压下吸鼻子的动静，笑着安抚他道“桃花走了，还有杏蕊她们呢。”

水同样在她的眼里闪动，原本就水灵灵的一双眼睛像两汪汩汩的泉眼，水明明在下咕咕而动，却是硬不肯溢出眶。。

杏蕊瞧着小皇子与桃花的样子也跟着揪心起来，她顺着桃花的话蹲下身，笑意温柔望着小皇子的眼睛，柔声道“殿下，以后就让杏蕊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

一点不都好！

若是真能选择，在场的这些人里小皇子只想要桃花，杏蕊，德喜他们想去哪里都成。

可是小小年纪的他已经真切的明白了现实的残忍：现在的自己护不住任何人，反而可连累别人。若是强行把桃花留下来，她就会成为下一下舒眉，赵氏。

赵氏是他的奶娘，舒眉是服侍他生活起居的小宫女。两个被拖走的时候，地上汪了一滩血水，他现在还记得那血是多么大的滩。

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杏蕊突然有些嫉妒起桃花来，她开始第一次的认真审视起眼前的小皇子。

小小的个子里竟压着极深，极真的情感。

真实的情感在宫里是稀罕物，杏蕊突然心生不忍，她冲着桃花道“桃花姐姐就放心的去吧，殿下这里我们几个呢。”

杏蕊心地并不算坏，桃花得了她的承诺，用力的摸了摸小皇子发顶，便起身走到了陈公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