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识不甘道:“姑娘口气轻狂,让我如何接受你的交易?”
柳无依又撇向身边女子,说实话,方才他也是足够吃惊的,他无法计算身边人到底是多有钱,一百万两这样巨大的数目,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数字,由她出口却是随随便便,果然是他见闻太少。
“我劝程先生深思熟虑。”她凝冷了嗓音:“拒绝这笔交易,只会让你的霜花泪,名存实亡,任何人可破可解,我想,这比杀了你,更有趣。”
程不识咬了咬牙,主动权在别人手中,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霜花泪本身制作不易,他起初是以一种寒虫为原材,那寒虫毒性强烈,可最终还是能被人几番破解,无法做到令人胆寒害怕。后来,他打听到有一种寒蝶幼虫,此虫是寒蝶化卵而生,全身冰雪,毒性极烈,但寒蝶幼虫弥足珍贵,百个寒卵产中也不定能产出一只,而如果错过了幼虫时期,待幼虫化蝶,对他来讲,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他遍寻各处,甚至深入天下间所有的雪山长林,都不曾寻到过寒蝶幼虫的影子,三四年前,正当他愁眉不展时,却有人高价出售寒蝶幼虫,他百转千翻换银取物,终于将霜花泪提炼至最强,这几年间,霜花泪名声大起,他原以为无人可破,但现今却无缘无故出现个关玲珑……他的霜花泪已经几番被破。
但既便如此,霜花泪仍然是令人胆寒的东西,关玲珑可解,不代表别人可解。
一只寒蝶幼虫,相当于二十七根霜花泪,这女人不仅无偿送他,日后更是可半价出售。他可以不为财叛主,可寒蝶幼虫,关系着他的声名利益,哪怕是千万财富也根本无法企及的。
这样的交易,他何曾有可拒绝的选择。最终,程不识目光垂下,说了一个地名。
解忧听完,也不食言,将手中锦盒抛与他,便马上带人撤离,直奔那地方。
一夜无休,到第二日时,几人才到那地方,那是半山腰上的一座山庄,仔细瞧来,这山庄杂草丛生,破旧不堪,大门也是摇摇欲坠,怎么看都不像有人长住。
解忧刚想上前进入,傅如拦住她:“情况不明,还是让其他人先探路。”
说完,背后四名黑衣人从几个方位劲自进入。不到片刻,四人搜完全庄,回来禀告道:“里头没人。”
柳无依不禁道:“会不会那人说了谎?”
但她却没怎么理睬他,走入庄内,环视四周,清然出口:“此处地势崎岖,山庄背靠断崖,应该有密室暗道,再仔细搜一遍。”
四名黑衣人很快各处散开。
解忧与傅如亦是开始查探,两人进入卧寝转悠几遍,没发现什么密道暗室,柳无依在后跟着两人,一直没有说什么。不一会儿,三人从主寝出来,又不约而同去了书房。
打开书房,傅如征了一下。
解忧亦是抽吸微惊。
这书房格局并无异常,只是山庄破旧不堪,不曾有人住,地上,梁上,案桌上,零零散散的,全是结了一层层的蜘蛛网。
山庄多年失修,有蜘蛛网并不奇怪,只是在蜘蛛网之间,还夹杂着另一种难以辨清的白色细丝,那种细丝锃亮光滑,弯弹如珠,俨然,全是断裂的琴弦!
傅如弯腰从蛛网中抽出一根:“可惜。”
柳无依也捡了一根,紧紧握在手中,盯着琴弦,目光不曾移开,似乎也为此感到非常怜惜。
解忧踏入房中,发现屋中也有各种不同的琴架,随便抽取一本书,也都是曲谱。傅如吹了吹书上厚厚的灰,看着这一本本曲谱,又摇了摇头,直到看见有一个特别珍藏的卷轴,他抽出来看了眼。
解忧心有疑惑,又见傅如表情僵硬,她走过去道:“怎么,有何发现?”
“没什么。”傅如收好卷轴,叹了口气:“只是觉得这山庄有点奇怪,这积灰,少说也有个十年八载,可是这山庄中最值钱的东西,都还在。”
确实,主寝中陈设凌乱,一些细软金银全都不在,像是有被盗过的痕迹,但是这书房,除了蛛网琴弦,一切正常,看来偷东西的人是些小毛贼,也许并不知道,这些琴架曲谱比那些细软值钱。
她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在书房也未发现机关暗道,几人便又退了出来,刚好有一名黑衣人回来禀道:“少主,傅公子,我在山庄东面,发现一座祠堂。”
解忧与傅如相视一眼,转身去了祠堂,堂内造工宽宏畅大,敬先之意不言而喻,但解忧关心的,当然是祠堂中陈列的灵牌,姓甚名谁,死于何时,都列的一清二楚。
解忧看着最后一个灵牌刻着的日子,说道:“这山庄十多年前就断了香火。”
傅如眉目垂敛:“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
“我跟你说过的,有位老先生造出了金铉琴丝,由此引来争夺,但最终金铉琴丝被朝中权贵重金收走,老先生从此隐居,难觅踪迹。”傅如望着灵牌:“这是其他外人所知情的部分。”
解忧道:“若我没猜错,外人所不知的一部分,应该就是那位老先生姓杨,正巧还是这个山庄的主人,这么说来,南宫颢不是重金买弦,而是杀人取货,最后还鸠占鹊巢。”
“十年前,南宫颢还是端王,朝中权贵,他有能力做到抹灭一切痕迹。”傅如轻皱眉眼:“我以为南宫颢为求琴弦,只杀了杨老先生一人,可惜,这一家子,因为区区琴丝,惨遭灭门。”
傅如眼含怜惜,觉得不该如此,但解忧却没有被丝毫触动,这样惨烈的故事,她见得多,心中早已做到麻木清冷。
她更关心其他事情:“这里的东西,南宫颢并未挪动,说明除了金铉琴丝,他对其他琴弦曲谱并不感兴趣,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些……”
说到此处,解忧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弹琴的模样,红衣翻飞的身影,一下冲入她脑海,那是个足以让南宫颢能够不顾一切的人。
可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谁知道呢。”
傅如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斟酌的目光开始探寻祠堂各处,正好瞧见柳无依在盯着一个烛台发呆。这柳无依一直跟着,倒也安分,傅如也没多管什么,回过头去看她,又说道:“你很肯定,南宫颢真在此处,程不识没撒谎么?”
她目光笃定:“他不敢撒谎。”
这一句说完,祠堂忽然轰动。
解忧与傅如还有黑衣人皆是一惊,三人警惕性徒然一增,瞬间转首往声响来源看去,只见在灵牌一旁的空旷墙壁处,一道暗门大开。
很快,三人看向始作俑者。
柳无依一脸紧张,微微结巴道:“我是看这烛台特别……不小心……”
显然,几人早已没空听他这种多余的解释,黑衣人率先进入暗室探路,解忧与傅如紧随其后。柳无依看了眼那些灵牌,心中一禀,觉得这祠堂有些森然,连忙跟着一道进去。
沿道深入,发现这只是一条暗道,通往后山断崖,几人出来后,到达断崖半腰石室入口,此处虽是一座石室,但室中陈设却也极度奢华,倒是很会享受。
解忧摸了摸石桌上的茶杯,有些温热,只怕是察觉异常,提前跑了。她凝声道:“人应该没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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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南宫颢原本在泡着茶,想着自己三番失策,下一步又该如何计划时,却听人回禀:有人闯入山庄。
之前也有意外进入山庄的人,或是毛头小贼窃取金银财务,或是迷路避雨的过客宿一夜便离去,可今日闯入的那几人行迹不同寻常,竟然在庄内各处搜索。
他们似乎在找什么?
南宫颢还未想明白这个问题,又听人回禀:那几人盯上了祠堂。
祠堂森然,过客小贼忌惮避讳,基本不会多待,但这群人,俨然就是冲着这座山庄来的!
没想到,在他狼狈不堪四处躲身的时候,还有人找触他霉头找他麻烦。既然对方仅有几人,他理应与对方会面,好让他瞧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闯入此地?
是以,在那几人到达石室之前,他已经在在石室周围埋伏多人,只待逮他们个措手不及,他藏身暗处,听到有个女子说:“人应该没走远。”
只是,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南宫颢不敢置信,可事态严重,由不得他多想,他眼前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出面与那群人硬碰,但这种做法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要么夹着尾巴放弃此处,尽快离开。
只那么一瞬间,他做了决定,吩咐留几人候守,自己则迅速的抽身离去。
半山腰处。
南宫颢已经带着一串手下抄小道下山,从下令撤离到现在,他行程动作已是极快,正料想着那群人应该不会这么快追上来,却见前方有人。
是一个持剑阻道的黑衣人。
南宫颢定定立住,很快,他闻得后面传来一把嗓音,那声音中带着轻蔑戏屑,又像是意味深长。
“景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他颤抖的回头,死死的盯着那个带着帽纱看不见容貌的黑衣女子,似乎想要看透她,却又看不出她会是谁。以前她出现时,素衣白纱,而她这次却是换了一身黑衣紧身的行头,这样的装扮,让他忆起在决谷碰到的关玲珑。
那关玲珑身着黑衣,带着面具的样子,与眼前的她,颇有神韵相似之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归把这两个人去做比较,也许是有些时候,那个关玲珑的声音,太像了她了吧。可关玲珑的神情语气,却与她有着天壤之别,又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在她面前,南宫颢几乎没什么底气,眼看自己无路可逃,不得不问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问罪?”
解忧回想起自己失忆时,与南宫颢几番牵扯,误打误撞的,亲手带夏王端了他几个窝点,更别提,那几个地方,还是她亲自给的,直到现在,傅如都因这事笑话她。她出口道:“你蠢得这么厉害,如何斗得过夏王。”
如此辱骂,南宫颢如何受的住,咬牙切齿道:“如若不是关玲珑,毁了我大半基业,我怎么可能会败,若有机会,我必定手刃了她。”
解忧眉目冷然:“都不用夏王亲自动手,便被一个毫无权势的女子击得溃不成军,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本,值得我同你合作?”
南宫颢心底一禀,她果然是来问罪的。
他从来就没有与她合作的资本,他诈死逃亡,苦心经营多年,可最后就因为一个醉风楼差点毁于一旦。何况,之前的盐行,春红楼,白水镇赌坊,全砸在了他手中,她如何能不怒?
那如今,她亲自现身截他,想做什么?杀他灭口?以绝后患?
同时,他更加认证,她不可能是关玲珑,关玲珑能轻易被自己所擒,又肯愿为南宫祤挡住毒镖,而面前的这女子,身侧高手如云,处处争对南宫祤,更是恨之入骨。
他知道,此刻他没有足够与她谈判的条件,甚至他自己的命,随时捏在她手中,可如若她咄咄逼人,他焉能不拼死一搏,放出狠话:“这两年,我一直在找醉风楼的破绽,如若你敢对我不利,所谓的权贵醉风楼,会顷刻轰塌,你我只有继续合谋,才能双赢。”
“醉风楼是立是倒,我既不曾在乎,也由不得你说了算,你若想凭此威胁我,尽可一试。”声音不屑轻然。
诺大的醉风楼,郸阳繁华之地,那么多人向往拼死想挤进去的地方,她竟一点也不在乎吗?
柳无依心中有着说不来的感觉,悄然撇目去看公子的脸色,却见公子身形塔然,对南宫颢的威胁置若罔闻,对她的言语,亦是没有半分惊动。
南宫颢心底禀寒,这都不能胁迫她,看来她是非要取自己性命不可了,那么……南宫颢此刻见她身边只有三人,还有一人竟然全无内息,他这边手下众多,若是动起手来,谁胜谁负也不一定,南宫颢盯着她:“你这是在逼我对你动手。”
“我说了,尽可一试。”
南宫颢神色轻变,因这女子对他处处傲然轻慢,他早已看之不顺眼,只是苦于无法与她做对,只能将怨愤吞下。如今被逼绝路,有些事情若不去尝试一下,又怎知可不可行?
解忧目光轻抬,只见下一息,南宫颢手中利剑已朝她刺来。
她身影未曾挪动半分,前方阻道的黑衣人率先现身挡在她面前,接住了攻势。
傅如看着那边黑压压冲上来的一堆人,皱了眉色,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明明可以威逼利诱,却非要逼人动手,这不是活生生给自己找罪受吗?
柳无依只见公子立在她面前,五指微微伸张,人不曾靠近那群人,也不见公子有何武器,却能让那些人好似受到什么伤害,手上,腿上,皆被割出来一道道伤口,那群人惧怕,一个个的踌躇不前。
其中有人跟随南宫颢多年,只记得上一次是擅使银针的女子,不到片刻就能让所有人被定住不动,这一次,那人使得又是什么武器?
柳无依仔细观察,喉间咽了咽口水。
那是……
琴弦!
看不见,细如丝的琴弦!
解忧也已发觉,看向傅如的眼神复杂了些,她知道傅如会武功,虽不及龙姑娘,但龙姑娘自己也曾说过,他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解忧从不知,傅如的武器是什么,且看他瘦弱单薄的身影,吐字句句温厚礼性,只像个雅致的文人墨客,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他拿剑的模样。
却原来,他玩起琴弦细丝,干脆利落的很,难怪她当初同他说细丝杀人的时候,他神色奇怪,却没多说什么。
他一早就知,什么样的丝,可以杀人!
那群手下中也已有人觉察琴丝的存在,忽的朝空中撒了一把粉末,粉末在空中飘飘浮浮,有一部分粘在了琴丝之上,只见那些看不见的琴丝,瞬间裹上了白色,明晃晃的显示在众人面前。
琴丝再锋利,又如何利得过刀剑?
那群手下刀剑一挥,挡在面前如蜘蛛网一般的弦丝,立马断裂。傅如收回弦丝,面对众人的攻击勇进,他挥丝如袖,也同样让人无法近身。
柳无依看得胆战心惊,这么一比,他站在她身边,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他又看向南宫颢那边,只见那黑衣人先占上风,却不知怎的,一下落了下风。
柳无依继续去看,才知有人帮南宫颢,是昨夜那个黑衣青年程不识,虽然她命人定了程不识的穴位,让他两个时辰内无法动弹,但程不识早已发力破穴,如今傍身暗处,一次又一次的使着暗器。
那随她来的黑衣人一对二显然不敌,何况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南宫颢忽然大喊了声:“先杀她!”
程不识的眼神冷然一抬,盯上了她,她身侧只有一个弱无缚鸡之力的柳无依,最是动手的好时机,顺着他抬起的视线,三枚霜花泪立于指尖。
但到底,动手还是不动手?
程不识虽事于南宫颢,却也没有南宫颢当成誓死效忠的主子,在他眼中,这个女人和南宫颢其实没什么分别,无论他做什么,皆是为财为利。何况他们两人一直亦敌亦友,谁又能保证眼下干戈相斗,下一刻会不会握手言和,而他得罪哪一方,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只犹豫了一息,程不识做了选择,霜花泪破指而出,皆是对准她的死位。
解忧早已看到程不识,只是没料到,程不识会选择对她出手,显然他这已经是不计后果,连发要她的命。她还未出手阻挡,只见自己眼前闪过一抹身影。
三枚霜花泪,两枚被快速赶来的两名黑衣人破除,而另一枚速度略快了些,致使黑衣人没挡住,黑衣人惊恐的看着那枚霜花泪朝她心口而去!
如若有什么让她更意外的话,解忧想,那大概就是这个与她仅相识两日的小屁孩,会突然舍身过来,挡了那枚朝她心口发来的霜花泪。
柳无依皱了皱眉头,一度觉得,后背有些刺痛,是真的疼。
与此同时,他心中又有点后怕,因为此刻,他双手护在她肩头,与她,竟然能这么近距离的贴近,而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轻怒,片刻,她沉沉说了两个字:“愚蠢。”
愚蠢?
是说他吗?
可是除了这样做,他再也想不到任何法子,果然,他是个废人。
他原本想放开手,可自己脑袋昏沉,额珠汗滴,视线也开始慢慢模糊,他勉强才能撑住,不敢松开她。
她似乎不喜欢被人碰,眼中根本不顾他死活,往后撤了半步,他便无支撑,如棉花一般软软倒在了地上。柳无依意识之中苦苦支撑,一遍遍的说,他不想死,不能死。
他努力睁开模糊的眼,抬眸往上去看,心底不知怎么回事,他特别希望,她能看他一眼,能救他,他真的不能死。
视线中,她帽沿遮纱,黑衣紧束,身影纤长,却未往他这边看……
解忧望着那边的战斗,有了程不识的助阵,又生了柳无依的意外,南宫颢有恃无恐,总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不由得更加发力,想要摆平这几个黑衣人。
但这四个黑衣人皆是枭鹰羽中的一等高手,从不轻易联手,而他们联手合力,不过三个回合,便可擒下程不识。如今这四人一使眼色,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对付南宫颢,已绰绰有余。
当四柄剑四面八方同时夹在南宫颢身上时,双方战斗戛然停止,那一片手下也不敢再乱斗,程不识怔怔站着不动。
傅如回到她身边,见她安然无恙,不免松了口气,她若有点闪失意外,这回该被抽家鞭的,就是他了。
同时,他忽然有点同情龙姑娘,她行事从不低调,惹上了多少人也数不清,真是难为龙姑娘了。
回首又见柳无依唇色发黑,中毒不浅,傅如先喂了他一颗药丸保命。
南宫颢被擒住后,眼神一直瞪着她,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认,他根本没有与她抗衡的能力。
解忧缓步过去,近身他眼前:“区区一个醉风楼的代价,便让你有胆冒犯我,景公子,你可想过有何后果?”
南宫颢满腔怒气,冷瞪着她:“我这人做事,从不计后果。”
“明知不敌,还要硬拼。”解忧轻谑可声道:“自不量力。”
连杀他前,她都要先如此讽刺他一番,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要杀要剐,随你便,若我做鬼,绝不放过你!”
她眉目一佻:“杀你?岂不可惜。”
南宫颢皱着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是来助你,东山再起!”
这九个字,她说的铿锵有力。
南宫颢怔怔半响,他丝毫看不透这女人的心思,明明方才言语之中已是极度挑衅,引得他对她下了死手,可如今,她便如此不计前嫌要继续与他合作?
不,她绝对不是合作这个意思。
她是在可怜他,给予他,利用他!
就像当年她能轻易压他一头,却偏偏放过他,还要说出这样一句话同他对等的话:“不如你我合盟,共谋夏朝。”
谋夏朝是真,与他合盟是假。
这样的话,他能信一次,却难以再信第二次,天底下没有这么容易掉馅饼的事,他嘲讽了一声,看着自己被刀剑架住的全身,问道:“凭你以这样的方式对我,你觉得我会信你?”
她身影微侧,轻轻一声:“我出此下策,只是想让景公子明白,即使你拼尽全力,也未必是我身后人的对手,无论你信与否,你没有第二个选择。”
傅如心中轻笑,简单来讲,比起一开始就威逼利诱,她更喜欢先揍南宫颢一顿,然后再开始利诱,让他心服口服。
她与南宫颢的梁子,结得不轻。
南宫颢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她身后人?
难道在他们这群人中,她还不是最大的主子么?如是这样,那她身后人,又该是怎样的角色?
可不管她身后人是谁,事实已定,他确实斗不过他们,他冷静了片刻,与其硬拼损将,不如先与他们周旋。便做咬牙问:“这回,你又要我做什么?”
“我从不强迫别人替我做事,但是有一点,你应该明白,你要的,一定正是我所希望的。”她唇角紧抿,话语循循善诱:“那景公子你,想要什么呢?”
然后继续说:“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南宫颢默然不言,他想要的,太多太多了,而最重要的,最想要的,是想洗掉被南宫祤施压的屈辱不甘,他要败了南宫祤,他要夺回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无论他怎么计策,怎么刺杀,南宫祤就像是有天庇护一样,连霜花泪都没能要了他的命。凭什么,凭什么南宫祤能耀眼无比,而他却落魄如犬。
面前这女人,也不知她的目的到底是南宫祤还是整个夏朝,总之,她有能力与南宫祤去相较量,但她不肯流露身份,有意藏于背后,只愿意操纵他去与南宫祤厮杀,可见其心计之深。若有一日,他能夺回大权,这群人一定是最大的隐患,不除之,焉能安心!
想清楚后,他深知自己处境,如是妥协,也反问她:“那你能帮我什么?”
她缓缓说了一句话:“除了钱财,我什么都不会帮你。”
看得出,能拥有醉风楼这样的权贵之地,钱财是她能拿得出手,也从来不缺的,只是,南宫颢目光隐隐:“光有钱又如何,我在朝中已无人相助,晋国一行,我又损了大部分人力,无权无兵,东山再起,就是个笑话。”
“兵权二字,未尝不可凌驾在钱财之下,有财,何愁无兵。”解忧神色凌然:“你此前与耿域合作亲密,若能助他一臂之力,你便是第一大功臣,他焉能不予你权势兵力?”
南宫颢面露不可思议,即惊讶于她知道此事,又觉得她把自己的想法摸得透彻,还公之于众,他垂眸道:“可耿域兵败金川,他自己亦是四处逃窜。”
她轻轻一哼:“金川之乱虽平,代渠匪患仍存,这夏王以怀柔之策抚民,却也让代渠山匪滋生助长。那些山寇虽凶蛮,若能有效用之,何尝不是一支军队?”
“耿域曾向汉源郡最大的匪窝唐家岭示好,但唐问雁这人油盐不进,几番无视,只怕……”南宫颢有些犹疑。
“该如何做,我帮不了你。”解忧拿出一块金令,抛之于他眼前的那一片地上:“凭此信物,去郸阳城三巷七街,有人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看着地上的金令,南宫颢眉目深沉。
同样,傅如也陷入了深思。
这金令,不是枭鹰羽的东西……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手笔了?
“我最后再告诉你,”解忧低下眼眸:“若你这回仍是无功而返,你那可怜的父王,会做一辈子的阶下囚,直至他亡!”
南宫颢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如同怪物一样。天下人皆以为父王是退位让贤,可有谁知,是南宫祤逼父夺位,最后不死心,将父王囚于密处,对外却说父王云游四海。众人虽有猜测,但碍于君王凌威,没人敢有异议,她既然敢这样说,一定是知道什么。
不顾刀剑架身,南宫颢几乎要冲上前去:“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我父王被囚在何处?”
解忧却没说什么,转身欲去。
“你回来,你告诉我,我父王到底在何处?你到底知道什么?”南宫颢大喊,盯着她的背影,死死咬牙,身边的四名黑衣人仍然未放开他,他忽然又见她停步不前,似是在想些什么。
她折了回来,再次回到他眼前,声音凌凌,却说了这样几句话:“今日入这山庄,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原来数年前夺取金铉琴丝的朝廷贵人,是景公子你。”
傅如笑意大增,这才是她此次一行,目的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