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很满意:“乖,回头下山我亲手做一顿烤鸡给你吃。”
薛小成只觉她的手艺真心不敢恭维,还不如他,还记得上回,弄了半天还不是被她烤得硬梆梆的,害他只能啃鸡屁股,他皱眉:“还是别了吧……我做,我孝敬你。”
这边三人,对此已是不忍直视,南宫祤更是不明白,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打转,一向杀人不眨眼对人不服软的薛小成,何时变得如此容易妥协了?这么大人了还是孩子?还做什么烤鸡?
那头,江湖众人忽然哗然。
玲珑等人就势看过去,原来,是白衣女子偏差半招还是怎的,其脸容上的面纱,忽的被掌风狠厉吹散,只见那纱巾悠扬般落在水面上,白衣女子亦是回旋着落在一条竹筏上。
白衣女子微微一抬,容貌惊现于众人面前。
玲珑不曾见这位龙姑娘摘下过面纱,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呆了片刻,不得不叹道:“真是天妒人颜。”
薛小成也道:“真是好看。”
“赶紧擦擦,别流口水。”玲珑好心提醒。
薛小成白了她一眼:“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她好看是好看,但冷冰冰的,总觉缺了点什么。”说着,又瞟了眼那群江湖人,他们眼中仿若是看到了什么天仙下凡一样,口水都快成河了。
薛小成突然觉得那女子带面纱是正确的选择,不然天天面对这些又猥琐又贪婪的目光,也很烦恼啊。
南宫祤三人却没那么惊讶于她的容颜,毕竟去年曾用计擒过她一次,还用天牢困住了她好几月,她确实貌美,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美的,这是毋庸置疑。
只是,面纱落下后,那白衣女子似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冲击,轻一低首,一口血便吐散出来。
弃瑕心念颤动。
白衣女子不慌不乱,抬手轻轻擦了擦嘴边溢出的血痕,抬眸瞭望着不远处的白萧笙。却见白萧笙自方才那一对掌后,眉头隐忍,静默了片刻,任微风吹摆着他的衣角,不知他想了些什么,忽然重新把烈火剑归入剑鞘。
他没有说话,手掌中加了几分劲道,将烈火剑远远甩到湖对岸上,剑稳稳妥妥的斜插入地缝中,不摇不摆,此劲道之强,令不少人再偏目相看。
扔了剑之后,白萧笙人已不见踪影。
但玲珑就又很倒霉了。
不知是不是白萧笙特意挑剔,眼神特好,故意把剑送到她眼皮子底下,她一伸手,就能摸得到。她看了眼蠢蠢欲动眼睛放光的江湖人,又瞧着赶过来的龙姑娘,心中不免暗叹,白萧笙脾气古怪之名不是浪得虚名,他仍剑此举,就足说明这东西他不要了,谁都可以抢,这岂不正是想挑起白衣女子与江湖人的争斗。
那些江湖正派方才已见过此剑的无限威力,如此能威震武林的宝剑,又岂能不眼红贪馋,她耳侧,忽有江湖人高声道:“此剑威力巨大,若得了它,岂不是就能成为武林第一。”
“依我看,江湖规矩,谁抢到就是谁的。”
又有人碎语:“我派为江湖正派之首,家师亦是高节清风,持正不阿,此剑应当由我带回去禀明师父,以免扰起不必要的纷争。”
玲珑轻缅着面容,看着近在咫尺的剑身,定了决心,正要去拿起,手才伸了一半,却不想眼底忽然闪过一柄快剑,那剑已朝她手心抽刺而来,她不得不把手收回。
这么快,就有人按耐不住了?
她抬眸看去,来人是一个身着淡红衣蒙着面纱的女子,很像江湖人的打扮,如此身影,让她隐隐想起,今晨在湖边远远看见的……
思绪一起,她暗道不好,果然这红衣女子没有收手,下一息,手中长剑再起,快准狠,丝毫不留情的朝她劈砍而去。
不及她出手,薛小成已经把她护于身后,他这就不能忍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姐姐,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薛小成化掌为刃,正想给这不知死活的江湖人一掌重击,却不想,这红衣女子面前突然闪过一抹熟悉的影子,那人影带起红衣女子的腰身,退离了好几步。
花忍与弃瑕亦是闪动,横在了薛小成眼前,不让他再动手。
那些江湖人看见这边已经有人为夺剑打起来了,自然不闲着,纷纷过来哄抢,薛小成连忙把她带出了这乱争之地,那些江湖人想一睹宝剑真容,甚至大打出手,宝剑从每人辗转几度,谁也没得手。
薛小成没闲功夫管别人,可见对面那抹抱着别的女人还乐不思蜀的人影,忍不了了,心中一口气噌了上来,冷哼哧道:“你眼不眼瞎,你没看见这女人刚刚要杀姐姐吗?你居然还护着这女人。”
南宫祤压根不理睬薛小成,连正眼都没有,亦是没有看她,已经拉着那女子的手远离此处的纷争。
薛小成对此更是不能忍,看不下去了,不免道:“你果真是不要脸,刚刚还抱我姐姐,现在又跟这女人拉拉扯扯,光天化日啊,伤风败俗啊,你仁义羞耻还要不要了……”
玲珑听不下去,抬手,轻轻拨了拨薛小成,示意他:“够了啊,骂的也太难听了,人家跟自己妻子眉目传情,你瞎凑合什么劲儿,要说,你姐姐才是天理不容伤风败俗的那个。”
听到这话,弃瑕看向玲珑,这女人还挺难得自知。念及什么,他忽而往湖面上瞥了眼,那白衣女子人早已过来,却也只是冷冷清清的站在一侧,如此乱的局面,她似乎并不欲动手。
心念一动,弃瑕闪去了白衣女子那头。
薛小成不赞成玲珑的说法,瞄了瞄她:“你不是他宠妃么?怎么天理不容伤风败俗了?照我说,你就该过去把他们拆散,涨一涨宠妃的嚣张气焰。”
作为宠妃,嚣张一点是没错的,可这里不是夏朝,一个宠妃来作威作福,只是徒增笑柄,这样的事,她不干。
薛小成下一句又补上:“然后再一脚把那男人给踹了。”
她咽了咽口水,这也……主意不错。
“没良心的家伙。”薛小成仍然喋喋不休:“这些男人就是负心薄幸,见一个爱一个,那女人要杀你,他都不管。”
玲珑叹气,今早对景公子说了些不该说的,杀人灭口嘛,她怎么不懂。玲珑道:“她也不是第一次想杀我了。”
“啊?”薛小成惊讶:“你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是不是觉得自己命特硬,她要杀你,你还这么淡定,要换作是我,我早就把她弄死以绝后患。”
玲珑一直不认同薛小成的作风,如若仅仅因对方有杀她的念头,她就先下手为强去弄死对方,这未免也太幼稚,尤其对方是夏朝王后,是夏王的妻子,不管对方行事作风如何,她暂且不想花心思去动杀人这种念头。
她苦口婆心:“杀人是犯法的。”
听到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薛小成差点再吐一口老血,他撵了撵眉头,嘀咕道:“那你犯的也不比我少,所以你才冤魂缠身,天天做噩梦……”
“有本事说我坏话,怎么没本事大声点。”玲珑对他的自言自语很是不满。
薛小成道:“我是说,这夏朝你也别回去了,怎么看你回去都是死。”他又替她悲悯了几分:“姐姐,你别伤心,还有我呢。”
“你?”玲珑有点嫌弃:“你还未成年。”
薛小成道:“我十八了。”
“你没钱。”
“实不相瞒,我还有个外号叫神盗。”
“这么厉害?”玲珑敷衍的捧了捧,指着他后面:“瞧,你义父过来了。”
听到义父二字,薛小成终于一本正经,但过了许久也不曾感受到义父的气息,他旋即偷偷的瞟了眼后面,却发现玲珑是在骗他,他又想,方才同白衣女子对掌,义父肯定伤的不轻,但义父好面子,肯定是躲哪儿偷偷吐血去了。
“我是说,有我在,肯定给你介绍几个有财有势的黑道老大,我偷来的那些钱财,全给你当嫁妆。”
玲珑道:“你那钱还是留着给自己娶个好媳妇,一心一意的那种。”
“娶媳妇多没意思,看人打架才好玩呢。”薛小成指着那边打群架的江湖人,啧啧道:“功夫也太差劲,谁教的,这么久了,还不分个胜负。姐姐,要不要去那边坐坐?”
玲珑哪里有心情坐看打架,也许是因为她旁边有薛小成,那些江湖人再争也会离这远远的,但南宫祤那边却不一定了。也不知他与陈悯知在说些什么,总之,他脸色不是很好。
而那两人说到一半的时候,可巧不巧,这时,有一江湖人不敌对方,几个回合,就翻滚跌落到了两人面前。
那江湖人见那边打的不可分割,这边却一男一女你情我浓的,大概率是看不顺眼,反正怎么打最后还是打,索性也就先下手为强了,于是,江湖人便执剑狠狠朝两人砍去。
当然,最后,那江湖人被踢了回去。
同门被打,其余师兄弟妹定然是看不顺眼的,所以又造成了有好几人围攻那两人的局面,花忍再次出手,将人一一踢翻,同时,似是对这乱局看不下去,花忍穿过层层人潮,招数新奇,并不欲伤人性命,只用了一招,便将烈火剑夺到了手中。
江湖中人也懂抱团欺强的道理,见宝剑落入花忍手中,突然团结起来,亮起的刀剑,再朝花忍奔去,结局毫无意外,人人被踢,翻滚了好几丈。
方才白萧笙和白衣女子的一战,让人移不开目光,这会儿竟不知身边还有如此厉害的高手,其中有人不死心的问:“阁……阁下是何人?报上名来。”
“花忍。”声音很淡。
“原来……是花少侠,久仰,方才多有得罪,得罪。”那人说完,便灰溜溜跑了,其余人等亦是逃了去。
薛小成内心啧啧,这个大花啊,就知道最后关头耍帅。江湖中见过花忍的不多,但他的第一剑的名号却是很响亮,如若他哪天不跟着赵祤干了,回到江湖上来,那一定有好戏看。
正当薛小成觉得这事到了收尾阶段,这剑想来花忍要据为己有,却不想,有一抹粗衣人影突然从天而降,那人影朝花忍出手而去,屡屡要去夺剑。
花忍原本撑着那副受伤的身子,能吓跑那些不足为惧的江湖人,可对于眼前这人,显然力不从心。
那人劲霸气足,不仅只为夺剑,更是想置花忍于死地,花忍与那人对了数招后,心知不敌,不得不退让,放弃了手中的烈火剑,趁机连退了几步。
那人将剑得手,却并未急于探查宝剑,而是对花忍道:“数年不见,你功夫弱了。”
得见这边情况,弃瑕生怕是花忍得罪了什么人,连忙过来,立在了花忍面前,又打量着这人,此人身着粗衣,打扮有些像个乡野村夫,不像是江湖中人,可武功不弱,若这人想动杀招,花忍非死即伤。
弃瑕却也知,花忍的功夫这么些年,只增不减,又如何会弱,便辩驳道:“我四哥同人斗了一天一夜加之内伤未愈,欠缺了些精力而已,正常情况下,也绝不会比你弱到哪儿去。你如此偷袭,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借口。”那粗衣人影面色冷寒,话不多。
“是你?”花忍想了想,这才认出对方,只是数年这个词未免太过笼统,准确来说,是十三年,而有些事,花忍不太想去回忆。
“你记起来了。”
花忍冷声问:“你来,是想向我寻仇?”
弃瑕皱了眉,回头:“寻仇?你与他有什么仇?”
粗衣男子没有理弃瑕,淡声:“只是突然想起来,我阿姐临终前,有句话带给你。”
花忍面色间,忽然有些颤栗:“什……什么话?”
“她说,”粗衣男子一抬眼,冷冷冰冰:“她很想你。”
花忍没忍住,吐了口鲜血。
薛小成看不出这是何路数,没听说大花有过什么女人,怎的一提到这人的姐姐,吊着的血也终于舍得吐出来了,果真是受伤不轻呦。
“所以,你下去陪她吧。”
粗衣男子话音冰凉,又似蕴酿了无限悲清,粗衣男子抬眸,这一次,杀招连连,狂风骤起,连弃瑕都挡不住这人冷血的杀意。
白衣女子与薛小成皆是一惊,白衣女子率先出手,将弃瑕救下,薛小成则是翻身上前,与那男子对了一掌,两人纷纷退远。
玲珑亦是微讶,难得这几人如此团结友好一致。
那粗衣男子见白衣女子出手,似乎有所顾虑,最终男子收了手,一直冰清无比的脸色有了一丝温色,说道:“我阿姐说,无论你做了什么,别怪你。”
别怪。
花忍忍不住呵了一声,这别怪,是否包括他为了报灭门之仇,把仇家相干人等,也就是她家,杀的只剩她弟弟一个么?
粗衣男子说完,便持着烈火剑,转身向玲珑走来,玲珑瞥了眼周围,很确定是朝她而来的,这男子脸冷的跟冰块似的,跟白衣女子简直就是一路人,难不成,她也与他有什么仇?
出乎意料,方才怒恨凶凶的人,在她面前却是异常尊敬,连赠剑也是双手送上,即便他不说话,通过眉目间的打量,她也知道,这是要把剑交给她。
玲珑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双手接住了,但又忍不住问:“你认识我?”
粗衣男子略顿,仿若她这个问题很奇怪,而看这女子眉目间的神情,同那冥姑娘似有些不同,他把心中疑惑压住,皱了眉头:“你不认识我?”
“认识。”玲珑一口咬定,把剑抓紧,生怕对方反悔把剑夺走。
粗衣男子虽迟疑不定,却也不多深究,然后道:“姑娘近几日可有空?”
怎么,这是要约她?是要决斗还是别的?
“有要事在身。”没空,不约。
“唐突了,告辞。”话毕,如同来时一样,转身离去。
玲珑不明白,他现身只为约她?夺剑报仇什么的只是顺带?
目睹完这新奇的一幕,弃瑕对玲珑的身份再次持怀疑态度,能让这样一个高手敬重,能让薛小成喊她姐姐,说她是乡野女子,剁了他也不信。
见那人离开后,弃瑕看不懂:“花忍,他到底是谁,这么嚣张。”
花忍紧挨着唇,无言。
白衣女子却启齿:“高骊燕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