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姑娘没有说话。
玲珑瞧得出来,龙姑娘空有故事,却不是个好辩手,再而,龙姑娘也不会因这些与人去争辩,故事讲完了,便又默言,任凭白萧笙如何激动抓狂。
“到底是明皇枉杀无辜,还是令师一念贪心,是非对错,自有公道,白先生于皇宫之中来去自如,当今皇帝又是您爱徒,先生若想查陈年往事,轻而易举。”玲珑开了口,她不凭感情做事,只认事实,再道:“若真是明皇滥杀无辜,我愿一己担责。”
“你如何担责?”
“先生若想寻仇,我,奉陪。”
白萧笙冷笑了几声:“好一句奉陪,既如此,我今日便杀了明皇之女,以此祭奠家师亡灵!”
说完,白萧笙已疾驰而来。
玲珑再是一惊,果然不能跟高手讲道理,道理还没开始讲,案件也不查,只凭一己之念,就动了杀心。
龙姑娘身影一动,挡住了白萧笙迎面而来的一波攻击,却令玲珑没想到,护在她面前的龙姑娘,突然一回头,不过一招,便顺手从她手中拿走了寒冰剑。
毕竟这位龙姑娘曾从她手中抢过一次,再抢第二次,她也不足为奇。
只是,白萧笙见其夺了寒冰剑,面有诧色,见龙姑娘还想去拿烈火剑,他欲阻止,几个回合后,他先一步,将烈火剑捡起握在手中。
这边,龙姑娘与白萧笙已各拿到了一把剑。龙姑娘道:“我赢了比武,按约定,你手中的剑,该归我。”
白萧笙眉目一清:“我何时定了此事?”
玲珑可以作证,白萧笙确实没定过这种约定,想来还是龙姑娘当时话少,模棱两可,没理解其中深意,让她同那两个受伤的人比试,根本就是故意想耗她精力。
可即便如此,龙姑娘眼中也没有半点生气之色。
龙姑娘抬了眼眸:“现在定,也不迟。”
玲珑不免暗叹,高手之间,果然说话都有底气,而且不废话。
两人身旁似乎有一抹无形的波动,剑拔弩张之气,隐隐约约想要出剑一试高下,玲珑特意退远了些,屏息以待,正想象着这两人如何大战,却不想,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爆破声。
白萧笙容色一敛,喃喃了一句:“水阵……”然后展身运功,出了洞口。
龙姑娘也想了些什么,却是先看了眼手中的寒冰剑,再看向玲珑,走了过来,唤道:“少主。”
别,这称呼,她担不起。
这龙姑娘看似是她手下,可实则,压根不会听她一句话,她觉得,这些人都挺难以对付的,令人头疼。
“少主今日为何会来拿剑?”龙姑娘问。公玉鄂拖已死,无需再取剑换解药,而她一向对此毫不关心,这一点,龙姑娘有些看不透。
“没什么,好奇看看。”
却没想,龙姑娘微微调转手锋,寒冰剑便递在了她眼皮子底下:“少主想要看,我随时奉上。”
仿若只要她抬手就可以去拿。会这么好心?
而她也不会拿,她身无内力,拔不出剑,这跟废铁毫无区别。玲珑面上展开一抹笑容:“我看完了,龙姑娘武艺高强,这柄剑,非你莫属。”
没了话,玲珑出了石洞,龙姑娘紧跟其后。
玲珑自然要去瞧瞧水阵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快要到达湖边时,左侧小道边,也走来了两个人,南宫祤和弃瑕一前一后,想来,他们也是听见了响声,赶过来的。
而前方,却是薛小成和花忍,想来是被龙姑娘打的太惨,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薛小成还在叽叽喳喳的:“大花,喜欢就要说出来,不要憋着,会憋坏的。”
花忍铁青的脸:“闭嘴,吵死了!”
“唉,你喜欢的人,在看你呢。”
花忍抬眸,只见玲珑和那位龙姑娘正一前一后般的站在前面不远处,龙姑娘只是仅仅瞟了一眼这边。他必须说明,他不是输给了她,而是薛小成这个猪队友,实在太能作了。
要是再打一回……他不会输的。
薛小成自然也看见了玲珑,于是,薛小成和花忍两人就此岔开,薛小成飞速的奔到玲珑面前,一把抓过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除了这件衣服有点眼熟之外,不见她有何受伤的地方,薛小成自然松了口气。
但她身上的小老鼠不安分,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回到了他掌中,玲珑见这小老鼠躺在他手中,奄奄一息的模样,有点不忍,玲珑道:“它怎么了?”
薛小成皱着眉:“安安好像受了委屈,有人把它尾巴砍了一截,不过也没事,会长回来的。”
玲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神奇?她道:“我遇到了程不识,多亏这小家伙替我挡了一道。”
薛小成把小老鼠收回去,咬牙切齿说:“这个程不识,我非找他算账不可。”然后再看着玲珑:“姐姐,他有没有伤你?有没有给你下毒?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你不知道程不识有多变态,什么霜花泪毒针银针人皮的,就喜欢弄些妖里妖气的东西。”
说的好像,这小老鼠不妖里妖气。
很奇怪,他们这几个从上辈到小辈,明明都是一个门派的人,却是相看不顺,毫无和睦之气,她想,这一定跟门派的教导方式有关。
“我挺好。”玲珑说:“倒是你,干么要受你义父那一掌,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不行。”薛小成悄悄在她耳边说:“我义父也很变态。”
嗯,她必须承认这一点。
另一边,南宫祤与弃瑕自然也看见了玲珑以及白衣女子,却没多停留视线,花忍已稳步去了南宫祤身侧,弃瑕关怀的慰问:“四哥,你怎样?没伤到吧?”
花忍点头,示意:“还好。”
六个人,三三战队,玲珑正与薛小成说道说道,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龙姑娘却突然移动步伐,去了南宫祤那头……厄,不对,是朝南宫祤身边的弃瑕走去。
龙姑娘左右两手各有一把剑,她将右手所拿的那柄放置于背后的长剑,提了出来,挽了几个剑花,随手丢给弃瑕,只有两字开口:“还你。”
接到剑柄,看着长剑的弃瑕:“……”
此剑,是龙姑娘昨日为弃瑕挡水刃,随手从他身上手取的,此时说还他,也无可厚非。
弃瑕将剑收好,不及他说话,然后,龙姑娘展身一飞,往湖面上奔去。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都很有意味得看了眼弃瑕,尤其花忍好像在说:不错,兄弟,俘获梦中情人的芳心,指日可待。
而玲珑和南宫祤都在弃瑕身上来回了数眼,一向冰霜傲骨的龙姑娘竟屡屡对弃瑕青睐有加,这很有问题。
薛小成很同情花忍:喜欢就得说,不然就要被别的男人抢了。
被人众人看的弃瑕:“……”他不是刚表明心意遭人拒绝么?不是刚失恋么?看他做啥呢?
湖面上,箫声响起。
众人收敛神色,纷纷看去,花忍先道:“应该是有人动了阵法。”
“咱们去看看,是谁敢这么找死。”薛小成说着,不由得玲珑反应,直接带起她飞上了湖面,停落在其中一条竹筏之上,飘飘荡荡的。
薛小成上前几步,瞧着湖岸上黑压压的人群,顿觉不好,决谷外围原本有三层阵法,昨日被白衣女子毁了两道,义父为了钻研书籍解霜花泪,亦是没时间修补,外围也只剩这最后一道阵。
而此刻,湖岸上有一大片执刀执剑的江湖人聚集,挤挤攘攘,许是有人发现了湖水阵法,觉得新奇,正试图想要去破开。
玲珑也觉不妙,程不识那家伙,不仅放出寒冰烈火剑在灵台山的谣言,还故意把这些寻剑的江湖人引至此处,显然是要跟白萧笙对着干,不鱼死网破不罢休。
箫声,控制着水刃,让那些人不敢靠近。
竹筏一下飘荡得厉害,薛小成察觉有人上了竹筏,回头又见玲珑没站稳,眼看就要跌倒,薛小成自然伸手去拉,却不料,有人比他更快托住了她腰身。
薛小成很不满,见不惯有人占便宜:“还不放手,当众搂搂抱抱的,你要不要脸?”突然觉得话不对,他补道:“姐姐,我不是说你。”
南宫祤斜了眼薛小成,扶稳她后,又直接把她拉近,远离薛小成。对玲珑说道:“早告诫你,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伪君子。”薛小成咬牙。
弃瑕微喝:“你这黄毛小孩,怎么说话的?”
“狗仗人势。”薛小成又补了句。
弃瑕以前不识薛小成,只从花忍口中听过一两次,更不知薛小成以前有做过什么,对于薛小成的刻意侮辱,自然是不能忍的,弃瑕面容一横:“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啰,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人模狗样,狗眼看人,狗娘养的……”
玲珑怀疑,薛小成以前被狗咬过。
薛小成不屑道:“怎么,你想打我?”
怎么说呢,要不是中间隔着自己二哥,弃瑕真的很想过去打他,竹筏微微波动,弃瑕到底是被花忍拉住了。
花忍皱了皱眉,单不论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薛小成此人本身就是三教九流之辈,还特别贱,有什么话会说不出来。
“有娘生,没父母教的东西,不配老子动手。”要说怼人,弃瑕绝不落下成。
玲珑脑袋很疼,这群人聚在一起,真是一刻不得安宁,她有点担忧,这竹筏的承重力,她要不要先跳水逃生?
花忍隐隐抽动,弃瑕以前在军中就职,从基层做起,接触的大多是一些普通的投军老百姓,时间久了,脾气一来,偶尔入乡随俗沾点脏话,有时练军都会忍不住怼底下人。花忍忍不住叮嘱:“别跟他废话。”
提及娘这个字眼,薛小成脸色变了变,很快又轻哼:“我是有娘生没娘养,改哪日有空,我就去把你娘杀了,让你也尝尝没娘养的滋味。”
玲珑察觉薛小成是真的生气,在这样发展下去,迟早收不住,众所周知,弃瑕与他母亲弃夫人虽然偶尔舞刀弄枪,但感情很好,此刻听到薛小成如此显露杀意,弃瑕如何能忍:“混账!”
说着就想动手,连花忍都没拉住。
弃瑕要过去打架,自然得穿过南宫祤和玲珑中间,但这中间缝隙只够半个人,弃瑕愤怒情急之下哪管什么,冲过去的时候,顺带而然的,撞到了玲珑。
她能怎么说呢,她也很倒霉。
竹筏在水面飘浮,本就跌宕不稳,再被弃瑕这么冲撞,她哪里还能站稳,噗嗤一声闷响,她人已经与水面亲吻,水有点冷,她强烈怀疑,到底弃瑕是不是故意推她下水喂鱼。
眼睛入水,她先眨了眨眼睛,又缓缓睁开,透过水,瞧见了湖面一圈圈的花浪波纹,以及那竹筏上几人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开始往上游,试图靠近竹筏。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湖与早晨掉水时候,有些不同,也许是因为有人破阵,也许是因为箫声的存在,湖底之下,也有一道道的无形水刃,她手还未碰到竹筏,一道波纹就如刀割而来。
竹筏上的几人早已停止了争辩,薛小成已是目瞪口呆,俯下身子,连叫了好几声:“姐姐!”他知道玲珑水性好,不可能游不上来,察觉到什么,薛小成突的看向那边凌风而立,垂音侍萧的义父。
难道,是义父不想姐姐上来?
在另一叶竹筏上闭目静思的龙姑娘也听见落水之声,瞥了眼这头,这箫声音律,有增强阵法攻击之效,一边是破阵的江湖人,一边是落水的玲珑,白萧笙压根不会顾及谁而停下。
龙姑娘瞬间抽出寒冰剑,白衣翩舞,展身朝白萧笙攻击而去,想去阻止他继续吹奏。
“义父!”薛小成很为难,一边是那些可恶的江湖人,一边又是姐姐的性命,另一方面,这白衣女子出剑,绝对是在对义父下死手,他不能看着不管!
瞟了眼同样俯身,面目着急的南宫祤,薛小成动了一丝歪念:“喂,你不是一向对姐姐眉来眼去的么,现在她落水了,你还不去救?”
南宫祤收回看向水底的视线,倪了薛小成一眼:“你喊她姐姐喊的亲热,你怎不去?”
水底,玲珑憋了很久的气,腮帮子鼓鼓的,躲过好几波水刃,她感觉自己命要休在湖底,无奈,她只能放弃接触竹筏,转而看向四周,看看有何出路没有。
然而下一刻,一道影子破水而来。
咦,又有人落水了?
这人又把她压下去了是怎么回事?
待看清是谁,她惊了惊,看他慌不择路往下沉的样子,她忽然想起同茱萸玩过一个掉水的游戏,原来,茱萸有句话说的是真的:四哥不会水!
她挺想讲脏话,娘的,不会水还跳下来,有病啊。
她一把拉住了他,往上提了提。
虽然不会水,但憋气,他起码倒还是会,也试着开始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他便看见了她脸上隐隐浮现的笑意,是幸灾乐祸?还是笑他连游水都不会?
玲珑很快笑不出来了,水刃的袭击并未停止,带着他又很吃力,而且她发现,自从她拉了把他后,他一直是死拽着她不松手,竟然,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既然怕,为何要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