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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她回来了

南宫祤与茱萸双双望向响声来源的方位,又相视一眼,两人都很明白,那是山庄北院的方向,他记得,北院一处厢房,正是公玉鄂拖之前所待的房间。

有护卫飞身禀告:“王上,有人擅闯入庄。”

待两人展身飘落下树,急匆匆赶到北院时,十几个护卫形成半包围圈,已将那擅闯者堵在门口,茱萸一眼扫去,那擅闯入的人身着紧束黑衣,藏身在柱子后头,月光暗淡,看不清是何人。茱萸还瞧见那黑影手中,带着一把精巧的弩箭,而地上被弩箭射中的护卫,全身似麻痒,过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了去。

想来,这黑影并不想伤人。

茱萸正想着这人会是谁,南宫祤却忽然叫所有人都住手,不许再逼近,他往前走了几步,盯着那黑暗中的人,说道:“关玲珑,是不是你?”

嫂嫂?

茱萸微愣,若真是嫂嫂回来,何必要这般大动干戈,直接正大光明不好吗?茱萸似乎想要把那人瞧真切,真的是嫂嫂?

末久,那边没有回话。

南宫祤继续道:“我知道是你,你先出来,不会有人伤你。”

茱萸撇去,却见那边有搭箭上弩的微动作,那黑影静止良久,气息凌凌,片刻后,待弩箭已上膛,那黑影才挺身从柱后缓缓走出来,淡淡月光,将那人的影子印的无限长。

南宫祤禀凝气息,打量着踏步出来的人影,见那人身形瘦弱微削,腰轻如燕,是个女子,只是这女子面上还遮着一层轻薄黑纱,唯一露出的眼却是凌厉撕裂。这人身形,确实很像她。

女子手执弩箭,黑衣如魅,现身后,临立在柱边,没有再往前行,但她的目光深寒,一直看着南宫祤,似要把他给看穿一样。

南宫祤心中一沉。

不,不是像,果然,就是她。

她回来了。

心念一动,他便要行过去。

茱萸看那女子手中弩箭欲发的架势,眼中尽显意外,直惊呼:“四哥,小心!”

她抬起弩弓,一箭,射出。

那弩弓做工精细,每一支箭也不过两指长,但弩弓射出的力道足够强劲,且速度尤快,便是习武之人也需得把握好精准的方位才能躲开。

他早有察觉,但面对那疾驰的箭头,却丝毫不躲,这一支箭,只从他身侧划过,扬起一阵风后,已然落空,钉在房柱之上。

茱萸心中一紧,那女子一箭射空后,再次从篓中拔出又一支箭,干净利落的搭上弩弓,那女子哪里是想停手,根本是不想罢休,也不知是与四哥有何仇怨,四哥当不在意,可茱萸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如此伤她四哥。

目光从那枚射空的箭柄处收回,南宫祤回过头,再一次看向她,这一出,她只是给他个警醒。

她没想要伤他。

但姗姗来迟,见到之前一幕的花忍却不这么想,一切有威胁的人,都应该被制服,实不该拿着武器杨威,尤其这人射箭技术不怎好,射出一箭落了空,这还不够,竟还要再上一支。

有他花忍在,能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吗?

在那女子再次上弩箭之后,茱萸眼疾手快,跃起身子,正欲阻止那女子,半空中,却见花忍比她还快,已闪身过去,茱萸只得回旋落地罢手。

花忍出手快准狠,先是与女子过了两招,打掉其手中的弩箭,趁其不备,手刃朝这女子肩甲重重一劈,他看出这女子武功低弱,便是他有伤在身,也不会是他对手,而女子对他这临肩一掌,略有不敌,后退撞到了柱子,他忽的又听到女子轻吟嘶疼一声。

花忍略有所思,这人背上有伤。

趁此瞬间,长剑抽出,花忍已将剑横在这女子脖子上,令她不敢乱动,他伸手,粗鲁的扯下这女子面巾——

空气,忽的静了几许。

茱萸微诧,肯定了,上前欣喜道:“嫂嫂,真是你。”

花忍一皱眉,在放与不放之间徘徊,看了玲珑良久,很是不解,她这是什么情况?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她为何要用箭杀人?

“花忍,住手。”南宫祤已行步过来,看着她,发了话。

花忍收回长剑,退到一边。

南宫祤已走到她面前,她却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丁点温情。她背后有伤,他是知道的,是因为他才遭人暗算所伤,方才花忍不知轻重,只怕是扯疼了她伤处。

“你身上的伤……可还好?”他声音微颤,忽略掉她的冷漠,本欲慰问她一番,哪知手才到半空,她便旋身,往一侧躲开,没让他碰着。

玲珑低敛着眼眸,耳边有护卫撤走的声音,末久,抬头环视一周,司徒璋与冥栈容已闻声而来,站在廊边静候,花忍怕她还有变数,虽退开,却始终不敢离得太远,茱萸则站在南宫祤身后,欲言而止。玲珑缓缓朝南宫祤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回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南宫祤允首:“你想带公玉鄂拖离开,不愿让他再受我威胁。”

方才他那般笃定她会回来,也是因为他知道,以她的性情,她绝不会弃公玉鄂拖不顾。

他不得不承认,她劫狱,千里迢迢来龙海,再去长兴山,夜闯山庄,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个所谓的师父。他之前不知原因,来龙海后,从花忍处得知公玉鄂拖竟然身中奇毒,连花忍都瞧不出此毒是什么门路,他便觉此事匪夷所思。

他有所猜测,她去长兴山,许是想拿丹药为她师父解毒。

玲珑轻冷一声,原来,他知道。

所以,他才能无所顾忌的将她送给皇甫衍,达成他们的交易。五万大军围山,任凭他们再如何武功高强,也是插翅难逃。在这个时候,他用她威胁皇甫衍,去交换他们安然离开长兴山,还有他那兄弟夏天无的命。

玲珑心中微嘲,他知道,即便亲手将她送人又如何,为了她师父,无论皇甫衍怎样阻挠,最终她还是会自己乖乖回来的,这怎能不是一桩好买卖?

甚至她会止不住想,他是不是早已计划好,用她去换夏天无回来,他这夏朝君王,亲身来晋国,为了那枚丹药,也为了救夏天无。

在他眼中,她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可与人交易的筹码。

玲珑声音微凉,字字如冰:“那你告诉我,我师父人呢?”

她之前在这山庄待了一日,牢记庄里所有暗哨岗点,今夜秘密潜入此处,避开护卫巡视,进入北院想悄悄带师父离开,她计划很好,可人,却不在。

因为找不到人,她不得已对一名护卫动手,想打听师父下落,却不想听了那护卫的话,她一时恼怒闹出了响动,惊动其他人,才造成了如此困局。

不然,她不会如此质问。

南宫祤蕴酿了许久,明明在她来之前,他已想好多种说词,可此刻却觉说什么都是乏力,与她道:“你同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玲珑看着这一圈人,半信半疑,没有多想,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跟在南宫祤身后离去,两人一路迂回,来到一座冷清的院落。

南宫祤拧开一道机关,院落假山边开了一道口子,从里头冒出一层层阴冷寒气,这石洞,像是冰室,玲珑僵了僵身子,那护卫的话,仍旧回荡在她耳边,师父怎可能……她是不信的,不信!

“他人在里面,我不便陪你进去。”

南宫祤凝了嗓音。

她看了他一眼,行到石洞门口,顾不得里头温度极低,只身一人进入。

南宫祤一直在外等着,茱萸花忍等人不放心,也已过来在这候着,半个时辰过去,每一刻每一息几乎都是难熬,茱萸头一回瞧见,一向临危不惧的四哥,此刻却是神色难安,他清凌而立,不曾移动一步,背后微负的双手亦是紧紧勾拧。

四哥在紧张什么?

是怕嫂嫂会因此怪他责他吗?

茱萸无法理解他现在是怎样煎熬的心情,可这件事,谁都没料到,不能把一切过责推到他身上。茱萸心中微闷,等不下去了,也怕玲珑在里头有事,动了动唇:“四哥,我进去看看嫂嫂。”

说着,茱萸已向石洞行去,正待踏入,却见里头人终于缓缓出来,茱萸让了让位子,玲珑从茱萸身边经过,出了洞口后,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定点落在南宫祤身上。

她的目光,带着三分怒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即将要爆发的情绪,当然,在她凌厉怒视步履快速逼近南宫祤时,茱萸与花忍看出她情况不对,双双挡在了南宫祤面前。

玲珑不能再前进,望着隔挡在两人后面的南宫祤,耳中,是她方才擒住一个护卫质问时,那护卫认出她是谁,颤颤巍巍的回答:“公玉鄂拖已经死了,就在王上离开山庄第二日,他似乎与什么人有过搏斗,死在房间,此事我们已飞鸽传书告知王上,王上回信只让我等将尸首移入冰室,待回来再做定夺,姑娘跟着王上,竟不知道?”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一开始她是不信的,不信皇甫衍的那番说辞,不信南宫祤会拿她危在旦夕的命胁迫,不信那护卫的满口胡言,直到刚刚在冰室,她看见师父没有任何血色的面容,冰冷彻骨的身体,还有那直入心口的一剑窟窿……

很好,南宫祤瞒她瞒的很好。

她差点便用真心待他,可换来的是什么,这一路去长兴山,师父的死讯,他竟然从未透露丁点半字,只因为,他需要她打开墓室,他需要她去换夏天无,只因为,若她得知死讯,只怕早就奔回山庄,哪还会管那什么破宝剑破丹药。

这个时候,她怎可能还会信护卫说的,公玉鄂拖似乎与什么人有过搏斗,死在房间。可笑,在这隐秘的山庄,谁有本事闯进来杀人,还能安然逃去,让这几十个护卫一点察觉都没有。

除非……是他想让人死。

隔着中间的茱萸与花忍,玲珑寒凉了音,朝他质问了一遍:“我师父,是不是你杀的?”

她知道,他先前因师父闯宫一事颇有怒气,为了知道夏天凡被杀的缘由,又对师父用了百般酷刑,在这逃出夏朝的一路,为了阻止她,更是对师父下了杀无赦的死令,师父微不足道的命,他是毫不关心,也没必要去怜惜的。

茱萸听及,急了眼,先道:“嫂嫂,这事与四哥没有关系。”

玲珑扫了茱萸一眼,轻吼道:“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不需你来回答,我要听他说。”

茱萸惊了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模样的玲珑,以前嫂嫂哪会说自己一句重话,为了她师父的死,她连对四哥都能搭弓射箭,只怕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认什么情分。

怕玲珑对南宫祤不利,茱萸不肯让:“嫂嫂,你先冷静,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聊。”

怎么冷静?怎么聊?

难道要她坐下来,和颜悦语跟他们聊聊她师父是如何在他们这个看守严密的山庄里惨死的?

玲珑冷静不了,无法控制自己这满腔怨怒,看着一言不发的南宫祤,又看着茱萸,指着那冰冷入寒的石洞:“躺在里面的不是你师父,他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当然要我冷静了。”又看着众人:“我知道,你们都瞧不上他,在你们眼里,他甚至死有余辜,可他是我师父。”

茱萸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情绪,对,她同四哥一样,都是不大喜欢公玉鄂拖这人的,他死不死活不活,又是被谁杀的,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影响,她也不关心,可对嫂嫂来说,却是不一样。

她就知道,以嫂嫂对公玉鄂拖的维护程度,此事绝不会善甘罢休。

南宫祤面容冰凝,不知道她为了那人,竟可以如此这般与他生分,不念任何情分,南宫祤只有一句:“人不是我杀的,他的死,我很抱歉。”

玲珑又冷声道:“你自己说过的,在我们回来之前,他会毫发无损。”

面对玲珑情绪不稳的声声责问,南宫祤倒显淡定:“我是说过,他会毫发无损,但这不包括,他死在别人手上。”

她明白他话中意思,被别人所杀,这就不关他的事了,他没有需要保护她师父的责任。可难道他认为,这就可以撇干净关系了吗?

她再问一句:“若不是你,那是谁做的?”

“我比你更想知道。”

“我师父武功虽不及你们,但也不至于被人一击毙命。”她看了一眼花忍,又望着南宫祤继续道:“他被人封了穴位,武力尽失,这事怎么算?”

花忍抬了抬眸子,她在冰室里待了将近半个时辰,只怕早已查过公玉鄂拖是如何死的,花忍心里头思绪万千,他最初封人穴位,是怕她诡计多端会与公玉鄂拖耍什么花招逃走,不得不未雨绸缪先将公玉鄂拖牵制。这事是他自作主张,与旁人没有半点关系,南宫祤来龙海后,其实已经没有必要顾忌公玉鄂拖,只是他一时忘了给人解开。

可没想到,因此让别人钻了空子。

花忍方要说话,南宫祤抢先道:“公玉鄂拖是钦犯,照理说,该三扣九锁绑着,只是封他穴位,能允他自由已是恩惠。”

玲珑怎会不明白他维护花忍的心思,明明是致命因素,却被他三言两语说是理所应当,就如师父该死是的,她继续道:“山庄内处处暗哨,却能让凶手出入自如,要么是那凶手武功高强,要么,就是你们自己人,夏王,人悄无声息死在你的地方,难道你就不怕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嫂嫂!”茱萸面有微怒:“你师父死了,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明明是他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你凭什么怪四哥。”

玲珑退了几步,放了话:“师父的死,我会追查到底,谁也别想逃脱干系。”说罢,玲珑转身离开这偏僻院落,去了北院她师父房间。

南宫祤面色微异,以公玉鄂拖的能力,应该不会得罪什么武功高手,若对方真是高手,也不必用如此不耻的法子杀人,她有句话提点了他,自己人……也不无可能。

她怀疑他身边有人不忠不诚。

她想用他的安危逼着他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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