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力极好,又听到他唠叨那名字,喃喃软昵。
她一向自诩能忍能屈,比如眼下,这个男人抱着她,却叫着别人,她也能忍住不说什么,最多也是自嘲一笑,再没别的了。
又过了许久,她旁边除了他呼吸,没有其他声音,真怕他是靠着她背睡着,她提道:“我手麻了。”
为表示他没睡,他嗯了一声,松开了一些。
她无辜道:“我腿也麻了。”
他道:“我想抱着你。”
“要不……”玲珑回眸轻撇,若有若无擦碰到他脸颊,温热吐出:“咱们换个姿势再抱?”
“也好,我也抱得有点累。”
“……”
片刻后,两人松开,心里都在想着要怎么个姿势的时候,却发现看着对方无从下手,也或许是过了需要被抱被安慰的时间,便也不需要了。
两人皆是又愣又笑,旋即,玲珑伸了伸腰,释放麻痒的胳膊,他则先起了身,准备伸手拉她:“地上凉,还是去屋里抱比较暖和。”
“我才不给你占便宜。”
扔掉树枝,抬手,被他拉了起来,她走到旁边掷起了掌灯,看着快要天亮,她问他:“你今日还是不上朝?”
“刚与那些人在大殿上发脾气吵完架,我岂能这般轻易回去。”他懒懒道:“我是人,也需要给自己偷懒。”
“口是心非。”她点评道:“你心里其实紧张得很,巴不得早点飞回宫处理那堆政务,可你给他们甩了脸,若是自己回去定会掉面子,你啊,就只等那些臣子过来三恭四顺的请你回去,好给自己涨点面子。”
他轻笑出声。
弃夫人好几轮劝说,不可荒废朝野,倒是远不如她直接点破。
玲珑道:“有两个字很适合你。”
“哪两个?”
“矫情。”
走在回屋的路上,南宫祤念及她方才过激晕倒,怕她再出什么状况,遂道:“之前我与沈列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玲珑呼了呼气,也知他所指的是那句杀了她求之不得,做君王能做成他这样的,一向都有傲骨,最讨厌被人威胁。她很难想象南宫祤会因为她向人低首求情,更不可能在杀手面前表现得很在乎她,放点狠话才属他风格,所以,她当时还挺怕沈列一怒一刀了了自己。
她道:“我这人健忘,你说过什么,早忘了。”又瞄着他脸畔,玲珑想起什么,撇了一眼他身上,那枚玉坠已经不在,她眉色打结:“你与沈列比武,是输了?”
他不言语,想来,输的不太光彩。
走了几步,玲珑思考得更深,眉眼轻皱,指出道:“你故意的。”
他弯了弯唇:“怎么故意?”
她道:“你知道自己赢不了他,又不肯乖乖的把玉坠交出去,所以只好约武一战,你输的心甘情愿,只怕不简单。”说完,默然等着他解释解释。
南宫祤道:“藏宝库玄铁冰书本就是谣传,到底存不存在也无人知晓,他若是能替我找到,何乐不为。”
玲珑啧了一声,待别人找到了,他再出手去抢,嗯,不错不错。
南宫祤继续道:“有一事,我很奇怪,你竟不知这玉坠名字为何?”
想了会儿,她起初以为这是谣言,也不在意,这会儿惹得别人来抢,她便不能不当真,遂不与他再开玩笑,才道:“时至今日,我也不瞒你,这玉坠,是我师父在白水镇给我的,他以为我穷,说给我指一条赚金银财宝的路,当时匆忙,他也没交代清楚,他也并不知藏宝地在哪里。”
南宫祤疑虑遂也消了一些,听冥栈容提过,这玉坠,那藏宝地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是她父皇留给她的,东西要如何用也只她一人清楚。她师父将玉坠交给她也无可厚非,而她会顺手给他却是意料之外,只是,她师父到底是何人?又是谁要争对她?
“那日在醉风楼,你其实少说了一句话。”他眸色轻敛,看着她,念出道:“寒冰烈火,战无不克,奇珍异宝,富可敌国,不死仙丹,长生不老。”
“仙丹?”这句话,她确实没听过,怎的,谣言还越传越多了?单是前两样就已经勾了许多人的心,再加这不死仙丹,谁能不心动。如今,这冰书也丢了,高骊夏朝都参与其中,真不知以后有多少纷争欲起。
她锁紧眉目道:“这谣传,早已四处散播,今日沈列来抢,明日李列来夺,你也没精力去应付,倒不如顺水推舟。这沈列是高骊杀手,他不仅知道这玉坠叫玄铁冰书,还知道在你身上,今夜又刚好这么巧来抢,单是他一人行事,肯定不会做的这么滴水不露,他背后必有人指使。”
“弃瑕也这般说。”南宫祤点了点头,她与弃瑕所说相差无几,只是不知会是谁听了谣言,百般筹谋,要来夺冰书。
高骊……会是高骊王燕流丹么?
他想起姚蕴蓝自和亲去高骊后,一直暗中与他有书信往来,这两月,倒是突然没有讯息了,令他心中略有不安。
玲珑见他失神,轻扬眉目:“想你的小情人了?”
他不解:“小情人?你说谁?”
玲珑似笑非笑道:“蕴蓝郡主。”她去年把人家娇柔似水的一个郡主推下水去,他可是发了好大的怒,对芷澜等一干宫婢严惩,还给她二十板子,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一板子下来有多痛。
“你想多了。”他眼眸一缩。
“那日,我见你们抱在一起。”虽然进宫第一日,便偷窥到这一幕,实在是好奇。
他道:“我允她公主之尊和亲,自然当她是妹妹,她此去高骊,只怕今生都难再见,临别惜言,安慰她而已。”
“妹妹?”玲珑不饶:“天底下哪有妹妹要与哥哥吻别的。”那日,蕴蓝郡主甚是主动,抱着他不说,心绪一激动就想吻他来着,可惜她爬窗被人发现,最后也不知有没有吻到。
他不晓得她语气这么酸是几个意思,又料想去年蕴蓝落水,不管是非因果,他罚了她一宫的人,她一定是记恨自己打了她。可当时蕴蓝要去和亲,这节骨眼上哪能出差错,不管她做没做,都得有所交代,谁让她自己屡屡作妖摔东西指骂太后闯禁地不想承宠,还豪云壮志的承认,罚她也是活该。
若她不是冥解忧,若不是他让她入了王宫,按照这种做法,他早把她逐出宫去了,省的身边清净。当然也是为了清净,怕她在宫里又整什么幺蛾子,才把她置在宫外。没想到,她在宫外整的幺蛾子更多。
早膳,四人组了一个圆桌。
她,南宫祤,弃瑕,弃夫人,怎么说,对她来讲有些奇怪。
弃夫人虽年过半百,却也仍是眉目清明,英气逼人,保养得好,看起来还以为只三四十岁,弃夫人对于与南宫祤同桌共食也不见有何拘谨,和善的用公筷给他夹菜,他一一接受,说不定以前南宫祤常过来吃个饭什么的。
弃瑕更不用说,在南宫祤面前那也是肆无忌惮的,同桌用个膳不是甚么大事,除了越瞧她越不顺眼,好似恨她抢了南宫祤似的。惹得她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夏王与弃将军经常亲密无比,与王后疏远,是不是有什么……
可怎么看,弃瑕都不像那种人。
反倒是,她比较拘束了。
弃夫人总是时不时瞧着她,又让她多吃点,她面前尽是一些滋补食物,一度令她很是不安,自己应当没有招惹这夫人。
弃夫人像老母亲模样,待南宫祤和和善善的,问道:“王上何时去上朝?”
南宫祤委然道:“断将军这几月在汉源郡剿匪,前些日不慎被贼首所伤,被部下遣送回来,这剿匪之事也不了了之,听说断将军伤势严重,我今日想去断府慰问一番。”
玲珑嚼着米饭,心底默然,嗯,他就是不上朝,就是要偷懒,可明里暗里还是要表现得自己很关心朝政。
弃夫人颔首,不再问什么。
弃瑕见玲珑在此,不便称的亲切,才道:“那唐问雁下手确实狠辣,我前两日去看过,断将军伤的极重,一直卧榻不起,王上,这汉源匪患不除,难平众怒,不如就让我去会一会那唐家岭,我就不信拿不下那一窝贼。”
玲珑心底叹然,从去年到今年,这剿匪都快剿了大半年了,也不见有何进展,反倒赔了个断将军,羞于拔令回朝,不知那唐家岭该怎样庆祝。
“此事不急,待我与断将军商议一番,再做打算。”提起断一鸿伤势,南宫祤是面有愁色的,忽的想起什么,友好的给玲珑夹了菜。
对此举动,弃夫人弃瑕皆是一愣。
倒不是夹菜有问题,而是与君王同食,众人都用公筷,讲究干净一些,可南宫祤给玲珑夹菜,是从自己盛菜的碟盘里,用自己的筷子夹的。
所以,玲珑很是纠结,她知道他这盛菜碟盘不脏,他的快箸也不一定脏,她以前也这么干过,但能不能给她留点面子,她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凭啥当众吃他口水。
为了避免吃这一夹子菜,她自然而然的也从自己碟子里给他夹菜,还提了要求道:“断将军尽忠报国,我实是仰慕,王上前去看望,可否带我一起?”
来吧,互相伤害,谁不会。
“倒也可以,先用膳吧。”但他根本不吃她夹的小菜。
弃瑕看着桌对面两人相互夹菜,但又偏偏都不吃,不知怎的疙瘩四起,猛地扒了几口饭,填饱肚子,唰的放下碗筷起身,道:“王上,娘,我吃饱了,还有公务缠身,就不陪了。”
弃夫人责道:“王上都在这,你还有什公务?”
南宫祤无所谓:“无妨,去吧。”
弃瑕颔首,便赶快溜了去,省的在这里看她作秀,及时脱离才是正道。
弃夫人一叹:“什么公务,还不是去天牢看那女子,他若是待他娘也有这么好,我兴许一高兴,便也不反对。”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儿子那么些好姑娘都看不上,偏的纠缠那一个女犯人,王上竟也不阻止。
天牢?女子?
玲珑听得惊奇,瞧弃夫人这语气,似是不满意什么,弃瑕莫不是有什么放在心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