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好?”
“我结束了单身。”
“你男朋友是谁?”
“钧河。”
“我想也只能是他了。”金妮说,“这些年,你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新人。”
午后,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若午给樱芝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她说,樱芝,我们去喝下午茶。
“你不用上课了?”樱芝问。
“我爸帮我上课,”若午说,“我今天休息。”
“你来也有接我。”樱芝说。
接到了樱芝。若午说,我今天特地穿上这条红色腰裙,它是我爸爸送给我的,他有一次带学生外出写生,回来的时候路过上海,在一家婚嫁用品专卖店里买的。
“婚嫁用品专卖店里卖的是嫁衣,”樱芝说,“他买嫁衣送给你,一定希望你早日出嫁。”
“买的时候他没有想那么多,”若午说,“只觉得它漂亮,也适合我穿。”
“你穿起来的确很好看。”樱芝说,“它仿佛为你而生。今天你特地穿上,一定有原因。”
“心情好,”若午说,“穿上它心情更好。用两百分的好心情告诉你,我昨晚结束了单身。”
“你男朋友是谁?”樱芝问。
“钧河。”
“他不是你看到第一眼就喜欢的男人。”
“他却是这些年里,唯一和我做成了好朋友的男人。美好的东西,得到过一次我就知足了。下一个还能和我做成好朋友的男人,有我也不要。就是他了。”
“你们从好朋友升级成为恋人。”樱芝说,“祝你们相恋快乐。”
收下樱芝的祝福,若午想起了正然,想起他和小秀也是从好朋友升级成为恋人。
我们有着一样的版本,她想,我们都遇到了一个从好朋友升级成为恋人的恋人。
告别了初恋,她多年后才结束了单身。
将已经封存的正然忆起,她同时也忆起了与他相恋的时光。
旧人与旧时光重现,她心里有酸又有甜。
接着,她泪流满面。
多年过去了,她发现正然在她脑海里,依然他们相爱时青春的模样。没有退色,没有改变。容颜不变。
除了记忆中你的容颜不变,她想,我们的关系变了。随着关系的改变,一切都改变了,变得没有了关联,像风筝断了线,风筝和线不再有关联,各有归途,失去了联系。我们再也没有联系了。我们像是不曾相识。曾经相爱,仿佛是另一世另一个时空里的事情。
看着流泪的若午,樱芝没有问她为什么流泪。
不必问,她想,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若想说,她会说。若不想说,她不会说。
待若午止住了眼泪,她说,你有男朋友了,我期待你的婚礼,见证你的幸福。
“我会好好和他相恋,”若午说,“如果恋不到走进婚姻,至少做到不枉相恋。”
与钧河相恋了,若午偶尔还会在傍晚放学后去也有。钧河加班或出差的日子。
对此,樱芝有抱怨,说,你和钧河谈恋爱后,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这叫重色轻友。”若午说,“你曾经也这么对待我。”
“我从没想过我会有需要过上这样的日子的一天。”樱芝说,“从没想过。”
“的确来得有点突然,”若午说,“你学着去接受,学着学着就会习惯了。”
2、
结束了早孕症状的日子,樱芝一天天地长胖,除了肚子,体型也是如此。
到了七月,她的体重增加到一百三十斤。
加上隆起来的肚子,她看起来显得笨重。
看起来显得笨重,她还在忘情地工作,没有减少工作量,或者停下工作。
荷田和宗良,先墨和贵儒,隔三差五会劝一劝,劝她停下工作安心待产。
对此,她次次都不厌也不烦,说,你们的关心我收下了。工作使越来越难看的我,显得越来越美丽了,我不会停下工作。
天佑从来没有劝过,樱芝头一次出现早孕症状那天,从医院回到家里,他劝樱芝至少要到过完早孕症状再继续工作,樱芝说出来的话,成熟得让他刮目相看。
那次你说出来的话成熟得让我刮目相看,他想,从那次开始,我对你充满放心,知道你随时随地都会知道要怎么去做,且做的事情都不会有错误。
七月末。若午知道钧河的生日在八月。钧河告诉她的。
七月末有一天,傍晚放学后,她去钧河家和钧河相爱。
相爱到了深夜。钧河说,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
“不要说,”若午说,“不想知道,我把耳朵堵起来。”
“等到过些日子,”钧河说,“我要过28岁的生日了。”
“哪一天?”若午问。
“距离中秋节还有三天那天。”
“到时候,你想要什么礼物?”
“送我一个生日蛋糕。”
“元旦节是我的28岁生日。”若午说,“我送你一个生日蛋糕,到时你也送我一个生日蛋糕”
“没有问题。”钧河说,“我要去找天佑送给我。”
“我送你的,”若午说,“也是要去找他送给我。”
“他会感觉我们俩个像讨债鬼一样可怕的。”钧河说。
第二天,早上去工作室的路上,若午顺便去了也有。
也有。看到若午来到。天佑说,你在这个时候来到,有点突然,你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段来过也有。
“为一件事情,”若午说,“专程来一趟。”
“什么事情?”天佑问。
“往年钧河过生日,他都是怎么过?”
“你提醒了我,他的生日快要到了。距离中秋节还有三天那天,他的生日。”
“往年过生日,他都是怎么过?”
“小时候在家里,叫上我和我父母。长大后,不是和我在一起,就是和我还有我们的朋友们在一起。不过今年,他只会和你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若午问。
“他以前谈恋爱都是这样。”天佑说,“所有的节假日,和他的生日,都只和女朋友过。”
“我不是他的以前。”若午说。
“对女朋友,他会对她们的好,一致的。他就这么耿直。你之前,他爱过一个女孩,那已经是往事了。他已经有四年没有谈过恋爱。单身了四年,遇到你,拥有了你,他会珍惜你。这是他对爱情的诚意。我懂他,才知道他会这么做。我懂他,懂到如同懂我自己。”
“到时候如果真像你所说,”若午说,“我临时邀请你和樱芝一起来陪他过生日。”
“我们都不去。”天佑说,“我们不破坏他的爱情规律。以前我试着去破坏过一次,结果被他轰走了。那家伙,他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九月中旬,樱芝产下一名男婴。
孩子的模样,她长相中百分之九十的复制品。
护士将孩子从产房里抱出来,看到孩子。天佑说,我有点意外,我以前有预感,如果他是女孩,会长得像樱芝。没想到男孩也长得像樱芝。”
“樱芝长得好看,”荷田说,“我赞成他随樱芝。”
“我长得也好看,”天佑说,“我长得像他奶奶。”
“说明一件事情。我们家生产的男孩,流行长得像母亲。”
白天与黑夜交替。
天佑和樱芝沉浸在做爹妈的喜悦里。
若午和钧河,沉浸在相爱的世界里。
时光飞逝。夏天走了,秋天来到了。
a城的秋天,气温和夏天区别不大。
冬天来到了,给人的感觉像直接从夏天掉进去。
冬天开启了许久。
天气预报里说寒流即将来袭那天,街上和商场店铺的橱窗里,开始有圣诞树挂起。
圣诞节快要到了。
圣诞夜。等在人头攒动的机场门口,等到前来接站的若午,钧河上前用力将她抱住,说,向老板申请提前结束出差的日期,才赶得及回来陪你过我们相爱的第一个圣诞节。
“圣诞节快乐。”若午说,“谢谢你回来陪我过圣诞节。节假日出行的人特别多,路上处处大堵车,我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还是迟到了。”
“我愿意等,”钧河说,“我等到了你。现在我们回家去,回到家里打开空调开暖气。今天寒流来袭,你穿得这么少,也没有戴帽子,你应该在风衣外穿一件羽绒衣或棉衣,带上羊绒的帽子,我才不会唠叨你。”
回到家里,钧河打开空调开暖气。
脱下身上的羽绒衣,他将去出差前装扮好的圣诞树点亮。
点亮了圣诞树,他牵着若午走到树旁边坐下。
坐下来了,他用左手握若午的右手,右手握若午的左手,说,圣诞节快乐,圣诞大餐我休息片刻为你做,你先奖励我。
“亲你。”若午说。
亲吻着,他们时而长长久久地,时而时断时续。
断与续的间隔,他们深情地凝视。有一次说话了,各说一句。
“你回来a城又充满了空气。”若午说,“从十月开始,你去了出差的日子,我感觉a城似乎缺少了空气。通常这种情况下,我都是自己去制造空气。我告诉自己,纵然这世界没有了你,我还是要好好地生活下去。来这世间一趟不容易,要学会自己珍爱自己。说服了自己不为a城没你而患得患失,却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深爱你。与你从夏天牵手走到冬季,我发现,时间越往前,我深爱你。越爱越深。爱得越来越深。”
“爱得深了,”钧河说,“随着时间的推进,我也爱你爱得越来深了。最近这几次,每一次去出差前,想到又要与你分开一段日子,我都不想去出差。最严重的一次,差点为了不想去出差而辞职了。最终理智不允许我这么做,它告诉我,你是我的一部分,不是生活的全部。”
这次,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互剖真心话语。
恋爱一开始,他们互相坦白了不敢肯定会走到婚姻里,但一定会好好与对方相爱,就算走不到婚姻,也不枉恋爱一场。
恋爱过程中,每一次争执和欢喜,他们都坦诚交待,为何争执,为何欢喜。我能为你改变到什么程度,有什么是我不能改变的。你这么做,我的感受是什么。我若这么做,你的感觉会如何。等等。
每一次沟通,他们的心贴近一点。
每一次互剖真心话语,他们的心贴近一点。
一点一点地累计起来,他们将心的距离拉近了。
到了圣诞夜,他们的心已经没有了距离,紧紧相依。
心紧紧相依了。圣诞夜,在厨房里为若午做圣诞大餐,透过关起的玻璃门,钧河看到若午在客厅外替他整理出差带回来的行李。
看着那场景,他心里有温暖升起起。
同样的温暖,他想起从他们相恋开始,时常都有。
温暖时常都有,他想,我们的心又紧紧相依。有温暖,心相依,我要余生都有你。
圣诞夜做下了余生都要有若午的决定。过完圣诞节,钧河开始思考求婚的事情了。
求婚的日期,思考了两天,当天下班回到家里,他决定定在过几天后到来的元旦节,若午过生日这一天。
这天是她的生日,他想,她一定会喜欢我在她过生日这一天向她求婚。好事成双。以后这一天既是她的生日,又是我们的求婚纪念日,她一定会欢喜。
元旦节,若午生日这一天。拿起蛋糕,离开也有,开着车行驶在去往取戒指的商场的路上,钧河心里感到特别幸福。
这份特别的幸福,他想,只属于像我这样,即将要向自己心爱的女人求婚的男人。
取到了戒指,去往餐厅的路上,他与前往餐厅与他约会的若午碰面。
“没想到这次你也会早到。”若午说,“我想早到一些,今天是我的生日,觉得理应由我来等你一次。不能总像以前,总是让你等我。
“我愿意等你,”钧河说,“终于等到你。”
“我们到餐厅去。”若午说,“街上太冷了,寒流正在肆意。”
“就在这里,”钧河说,“我就要在这里。”
“这里太冷了。”若午说,“也不方便许愿和吃蛋糕。”
“我要在这里向你求婚。做完这件事情,我们再进餐厅。”
餐厅里,打开蛋糕盒的包装绳。若午说,我喜欢玫瑰色的包装绳。
“我知道你会喜欢。”钧河说,“我差点听了天佑的建议,选粉红色。当真正要做选择了,我想起我过生日那天,你打开蛋糕盒的外包装绳,嫌它是粉红色的,说你以前过生日,蛋糕盒的外包装绳都是粉红色,要是生日蛋糕盒的外包装绳由你自己来挑选,从出来工作那年开始,你就会开始挑选玫瑰色,觉得玫瑰色是女人的颜色,女人就应该用玫瑰色。你在你眼里,从开始工作那一年,就是个女人了,不是女孩。我想这就是越与你相爱,我越深爱你的原因。”
被求婚了,回到家里,若午哭了。
“发生什么事情?”金妮说,“讲给爸爸妈妈听,我们在这里,在你身边。”
“我要嫁人了。”若午说,“钧河向我求婚了。”
“傻孩子,”金妮说,“这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别哭了。”
“别哭了,”旅征说,“从明天开始,家里开始为你准备嫁妆。想要什么,都告诉我们。我和你妈妈心甘情愿竭尽所能。”
“你们随意准备一点就好了,”若午说,“不过有两样一定要有。它们分别是,我出嫁那天,妈妈你要亲手替我穿上婚纱。婚纱我要挑选有头纱的款式,从小我的理解里,新娘就是要戴头纱的。爸爸你要牵着我的手走到他面前,将我交给他。从小我的理解里,新娘都是由她父亲牵着手走向新郎,走到新郎面前,将她交给新郎的。”
“我们不会落下这两件事情的。”旅征和金妮说,“我们等待你出嫁这一天来到。”
“到了那一天,”金妮说,“我亲手替你穿上婚纱,戴上头纱。你会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到了那一天,”旅征说,“我牵着你的手走到他面前,将你交给他,对他说,我把我女儿交给你了,请余生都要像我深爱着她一样深爱着她。”
求婚成功,回到家里,钧河给一龄和桔棠打电话,说,爸,妈,今夜,我向若午求婚了。
“她答应了没有?”一龄问。
“要是不答应,”钧河说,“你们不会接到这个电话。对你们,我从来只报喜,不报忧。”
“二月的时候,”一龄说,“你送我来你妈妈这里。你归去前,我叫你找女朋友,你说找女朋友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不是说找就能找得到。今年除夕还没到,你就有未婚妻了,算得上争气了。”
“不争气就得不停地忍受去看望你和妈妈的那一段孤独旅程,”钧河说,“我不愿意忍受,我讨厌。忍受过三次,已经够我受了。第三次,六月初去看望你们那次,回到a城的当天夜上,我结束了单身。我其实没有想到那个晚上能结束单身,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你怎么试的?”
“不告诉你。我长这么大了,我要有**。”
“那次之后,你直到中秋节才回来看我们。”
“忙着谈恋爱,忙到谈到把父母都忘记了。”
“什么时候又回来看我们,”一龄说,“中秋节你带若午回来看过我们一次后,还没有回来看过我们。”
“除夕我带她回去陪你们吃年夜饭。”钧河说,“饭后留下来,陪你们过春节。”
第二天晚上,钧河组织一个聚会,向朋友们公布求婚成功的消息。
聚会上。有俊说,我眼光真好,在天佑和樱芝婚后组织的第一个聚会上,我就看出来了,你们将会结成一对。
“谢谢那次你帮我们拍了一张合影照片,”钧河说,“那张照片是我们的媒人。”
“我是媒人,”有俊说,“我帮你们拍的照片。”
“照片是媒人,”钧河说,“有了它,我才相信了你说,我来若午看起来像一对情侣是真的。”
“如果只是听我说,你不相信?”
“不相信,从来都不信你说的。”
“成了。”有俊说,“以后再也不是好哥们。”
“明天我们去领结婚证,明晚还有聚会,你明晚还要来。”
“不来了,”有俊说,“媒人这么重要的身体被否认,再也不是好哥们。”
“何必跟一张照片争。”
“不争我就是不是人。”
“你是人。”钧河说,“是个好人。干杯好人。”
除夕。午后,一龄和桔棠等到了来吃年夜饭,陪他们过春节的钧河和若午。
见到了他们,一龄缠着钧河,说,你们年前领了结婚证,我和你妈妈都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你们帮我们挑日子。”钧河说,“你们挑的是哪天,我们就在哪天举办婚礼。”
“我和你妈妈商量商量。”一龄说,“要听听她的意见。”
吃过了年夜饭。
钧河和若午在院子里,钧河挂灯笼,若午写对联。
桔棠和一龄在厨房里收拾清洗。
“儿子说他的婚礼日期让我们帮他们挑选,”一龄说,“你觉得定在哪天他们会喜欢?”
“这是件郑重的事情,”桔棠说,“这村里有位风水先生,也兼帮人择日,我们找他帮忙。”
“不找,”一龄说,“儿子的事情,我们自己决定,不需要风水先生帮忙。”
“你一定还对以前给我们家看风水那位风水先生耿耿于怀。”
“我怎么能不耿耿于怀,”一龄说,“他说你是我和儿子的克星,不能和我们生活在同一座。要不是他这么说,你不会独自到这乡下来生活。”
“他说的是他说的,”桔棠说,“独自到这乡下生活,我自己的决定,我喜爱独处,喜欢清净。”
“不要不承了,”一龄说,“你就是相信了他的话。你我不会不了解,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
“我若是信了,也情有可愿。我害怕失去你们。钧河刚从苏州外婆家回到我们身边生活那年,那场车祸,我差点失去了你们。”
“那是一次意外事故。”一龄说,“当时你也伤得不轻,也是受伤的人。我们一家三口都是与死神抗战过的人。不要再说那场车祸了,安静下来,我们好好讨论儿子的婚礼日期。”
“不如2月14日西方情人节这一天。”桔棠说,“这一天快要到了。他们是年轻人,年轻人赶时髦,喜欢过西洋节日,他们会喜欢这一天的。”
“就这一天了。”一龄说。
2月14日,西方情人节这一天。
婚礼上,树月是摄影师。
婚礼开始前。她说,若午姐,新婚快乐,祝你和姐夫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谢谢你嘴这么甜,”若午说,“要帮我们拍最好看的婚礼照片,将我老公的帅气和我的美丽交给你了。”
“放心。”树月说,“除了最好看的照片,你们还会收到最好看的现场录相。用你的婚礼给我的人生终极梦想做排练。”
“不介意,”若午说,“仿佛儿时已经认识你,包容你一次。”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