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见她垂着眼帘,羽睫上已沾了泪,心中到底是不忍再苛责。
她置身险境他比她还心急,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兵策》握在皇帝手中尚还好,万一先落入佞臣手中,难保皇帝不会怀疑易家有不臣之心。
她太欠考虑了!
“还有谁知晓《兵策》出自你手?”
倾颜将夺眶的泪忍回去,哑声道:
“只皇帝看到,平日我都是一个人在书房默记,没有别人在。”
随风稍稍安心,之后只他一人经手此事,想来皇帝也有回护她之意,随风苦笑,真是不知是喜是悲。
“这《兵策》你从何而来?”
他们一同长大,以倾颜避世淡然的品性是写不出这样足以震惊天下的兵法谋略的。
倾颜银牙暗咬,不得不扯谎:
“几年前在后山一处山洞中偶然发现的,当时那书册旁有一具白骨,想必是那位前辈生前所留,我怕给师父师兄惹祸便没有说,前辈的遗孤被我安葬了。”
这些话是她当初编来搪塞皇帝的,孰料今日要用来欺骗师兄。
后山确实有一座矮坟,但没有什么前辈,里面葬的是一只白猿。
倾颜当年发现它时已经奄奄一息,救治无效只能将它好好安葬。
随风的心放下一半,怕倾颜还瞒着什么,多问一句:
“除了兵策和遗骨还有什么?”
倾颜想到已经默好的《资治通鉴》,打死也不敢拿出来,赶忙摇头道:
“没有了,”怕随风怒气不消还要训她,低声求饶认错,“师妹让师兄担心了。”
婉转委屈的声音让随风狠不下心再说重话。
见随风面色稍霁,倾颜才继续问:“师兄,陛下究竟作何打算?”
随风侧耳倾听,门外只萧遥把守无人靠近,道:
“那疯书生父母双亡,他几次落榜已心灰意冷,你与陛下说是偶然所得,我便依样画葫芦将兵策藏在一处破庙中引他发现。
“我本想借他之手传扬天下,孰料他拜读之后察觉兵书的精妙便疯了,每日卷不离手时时诵读,开口闭口都是兵策上的内容。
我与陛下商议之后决定将计就计,待秋闱举子齐聚之时将他放出来,便成今日之局。”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
倾颜额上生出冷汗,真是兵行险招。
张太医还未到,倾颜先为疯书生看脉。
随风在一侧道:“我已诊治过,他脉象已乱,断无清醒的可能。”
倾颜惋惜地点点头,若不是这本兵书,书生也不会“走火入魔”,细算之下还是她害了他。
随风知她心思,拍拍她肩膀劝慰:
“这对他本是天大的机缘,他若能抓住便是一步登天,可惜造化弄人,你也不必介怀。”
轻轻摇头,什么造化弄人,自我安慰罢了,她害他至此却还要继续利用他!
倾颜心中有愧,她两世为人自认堂堂正正从不损人利己,今时今日却害了一位无辜的书生,抬头对随风说:
“师兄,待此间事了送他到云隐山上可好?师父医术独步天下,定有办法治好他。”
随风应承,虽知徒劳一场,还是让她宽心——皇帝不会让这个书生活着离开帝都。
这时萧遥在门外通禀:“主子,太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