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楼主说笑,陛下登基元年便将手足亲王砍杀流放,手段狠辣惨绝人寰,这样的人如何肯让贤?”
“那丞相言下之意是要逼陛下退位,扶大皇子登基?”
“大皇子体弱多病恐难当起天下大任。”
“哦?不知丞相心仪哪位皇子亲王?”
“三皇子天资聪颖可当此位!”
二人三言两语谈论的竟然是罪可凌迟的逆谋之事。
墨尊玦心里已经嗤笑出声了,三皇子方两岁还是牙牙学语之时如何看得出天资聪颖。
说来说去段荐明就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却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丞相为何会觉得本楼会助纣为虐呢?”
“楼主此言差矣,救天下万民于水火如何能叫‘助纣为虐’?”
“天下万民与本楼何干?丞相还是寻个能说服本楼的理由罢。”
墨尊玦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执起茶盏。
段荐明没料到墨尊玦油盐不进,半晌沉声道:
“那易奉仪呢?”
墨尊玦眯起的凤眸直射段荐明,刀刃般锋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凌迟,巨大的威压叫周身空气都凌厉了几分。
段荐明顿觉冷汗津津,他入仕为官四十余载历经两朝皇帝,还未曾心生胆怯,今日却在一个江湖人面前落了下风。
强自镇定下,回视墨尊玦。
“段丞相,慎言。”
收起外放的内力,饮下一口清茗,方才凌厉的气势不复存在。
“只要墨楼主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以性命担保,易奉仪定然毫发无伤地回到楼主身边。”
墨尊玦手指沿着茶盏的边缘摩擦,垂眸勾唇难知心绪。
他一直在想办法安排倾儿出宫却不得法门,如今倾儿进宫已有半载,宫中尔虞我诈人心险恶,即使她聪慧机敏也难保没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何况还有皇帝虎视眈眈,青梅竹马的大师兄“伺机而动”,倾儿在宫中时日越久越难脱身。
值得安慰的是倾儿一心向他不曾废离。
“今早本楼收到奏报,昨夜除夕宫宴,段贵妃因为倾颜被皇帝禁足,丞相为何还会寻上在下?”
他一点不担心段荐明知晓他在宫里安插了人手。
“说起此事,老夫还要向楼主道谢,小女不识大体触怒易奉仪,多亏奉仪心善饶过一命。”
段荐明毫不介意,说起来段贵妃也只是他安排在宫里的棋子罢了,“墨楼主放心,诸如此事断不会再发生。”
“半年前天漩派地界行刺的刺客可是段丞相派去的?”
段荐明没料到墨尊玦话题一转竟然说起此事,心底一惊,还是解释道:
“今时不同往日,墨楼主若是……”
不待段荐明说完,墨尊玦再道:“倾颜自颍州回歧州城所遇刺客可是丞相所为?丰安县驿馆的刺客是何人指使?”
段荐明明白了,墨尊玦并不是一时兴起提起旧事,而是他动了墨尊玦心爱之人,墨尊玦要他一个交代。
“墨楼主所料不差,三次行刺皆为老夫所为,老夫得知皇帝意图迎易奉仪进宫拉拢大将军,大将军极为疼爱女儿,如若易奉仪身死,皇帝便失去大将军的助力。
若在入宫途中遇害,护国大将军定然归罪于陛下,与皇室嫌隙毕生,日后谋定大事,即便不能拉拢大将军,大将军也不会倒向皇帝。”
段荐明用心险恶都不屑掩饰了。
墨尊玦脸色一沉,雪朔拔剑快如闪电,不等段荐明回神利刃已经架在他脖子上,只要墨尊玦一个眼神立马人头落地。
变故陡升,一旁相府管家出手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
段荐明稳住心神,挥臂示意管家退下,临危不乱。
“墨楼主这是何意?”
“丞相可知,皇帝曾派人传话与本楼,要本楼襄助除掉丞相,条件随本楼提。”
他说的是上林大会云雪峰私下会晤一事,那时皇帝便打起以江湖势力抗衡丞相人手的主意。
将手指从茶盏上拿开,深不可测的眸光看向段荐明,淡淡道:
“若本楼今日拿了丞相向皇帝邀功换倾颜出宫亦无不可。”
段荐明冷笑一声:“天家威严岂容胁迫,且易奉仪不仅姿容过人,才智更是不容小觑,恐怕皇帝不会轻易放手罢?
况且皇帝知晓墨楼主手段通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墨楼主当知晓后果。”
“本楼如何知晓助丞相一臂之力不会是同样的后果?”
“墨楼主过虑,楼主今日拿捏着老夫的把柄,老夫断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
一记眼神看向雪朔,雪朔收剑回鞘,段荐明这才粗重喘息出声,不忘赞赏:
“少侠好功夫,炎雪楼能人辈出,老夫佩服。”
墨尊玦不屑一顾,起身冷冷道:“多谢丞相款待,在下告辞。”
“墨楼主留步,闻说楼主生辰将至,老夫这有一份贺礼,请墨楼主笑纳。”回头对管家示意,一本精装的书册立马奉上。
雪朔接过,墨尊玦头也不回地步出丞相府,乘车离开相府。
目送墨尊玦离开,段荐明才松了口气,墨尊玦年纪轻轻便是一方巨擎果真不是浪得虚名,气势手腕比之皇帝毫不逊色。
炎雪楼高手如林,战烈魅曜四位堂主亦是才识过人,坐拥万千财富的拂羽公子为其至交好友……
这般天时地利与人和,如若墨尊玦要夺取天下大位,只怕无人能阻拦。
好在,这样出众的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且这个弱点还拿捏在他手里,绕是你如何本事通天,也要为我所用!
墨尊玦坐在车内蹙紧眉头心事重重。
段荐明所言不错,以倾儿的才貌,姬靖煜将她纳入后宫只是早晚的事,昨夜她在群臣面前出尽风头,将不可一世的段贵妃狠狠惩治一番,姬靖煜对倾儿怕是更为上心……
为今之计只能与段荐明联手了。
拿过段荐明的“贺礼”打开一看,周身杀气大盛险些将手中书册搓成飞灰!
书册上不是别的,上面记录着倾颜每日饮食起居,连每日吃了哪道甜点都详细地记录在册!
墨尊玦面色黑如锅底,此事若不是亲近之人断不会知道得如此详细,令墨尊玦最为愤怒的是书中插画,一举一动描绘得惟妙惟肖,俨然是派人寸步不离地监视!
气息一阵翻涌,这本书册不仅是“贺礼”更是要挟,警告他倾儿一举一动皆在其掌控下。
墨尊玦调解内息,语气是不容忽视的冷魅,对外面吩咐道:
“告诉雪月,查清参政殿每一个人,我要知道谁是那个眼线!记住,是每一个人!”
“是!”雪朔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