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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京城,唐府。
唐府老太爷躺在榻上,喝一口参汤喘三口大气,断断续续地交代着遗言。
地上跪着一老一少两个胖子。两个胖子满脸的急不可耐,都想让他少说几句废话,赶紧将金库账本和捆灵锁钥匙交出来。却又不敢真的开口,怕老太爷一个激动背过气去让对方抓住把柄,万贯家财由此付诸东流。
最后,老太爷颤巍巍地把一串钥匙交到年轻胖子的手中,满是皱纹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孙……孙子……”
“爷爷,你说。”胖子哭声悲切,床上老太爷听着欣慰地点点头,孙子没白疼,给自己送终了。
老太爷连喘几口大气,又吊一口参汤,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更无力了几分。
“给……给……给你。”老太爷又将唐府印鉴交到年轻胖子手中,如此算是彻底将整个唐府交了出去。以后,年轻胖子便是唐府的最高主人。
年轻胖子接过印鉴后顺势坐上榻沿,右手抹着脸上油腻腻的汗和混在一起的泪,刚好带起一片衣袖挡住了众人看向榻上的视线。
年轻胖子将左手悄悄伸进床内按住老太爷内关穴,一股内力导入,老迈的心脏毫无悬念地骤停。
老太爷不可置信地看着年轻胖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疼若命根的孙子要害自己,难道连这一会儿都等不了吗?
“好的爷爷,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嘱托。”年轻胖子对着那张不可置信的脸,自说自话地表演着临终交权的戏码。
又表演了一会儿,年轻胖子突然哀嚎一声,趴在老太爷身上痛哭起来。屋外奴婢听见这一声哀嚎,纷纷跪爬进来,一齐伏在地上嚎啕不止。
此刻若有人抬头看看床前哭得悲惨的贤孙,自会发现他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只是大家都忙着表演伤心,无人理会那么多。
赵管事说了,哭得越真,赏钱越多。
卧室门槛外,一个身形不算健壮的大男孩随众人一起跪在地上,嘴里“呜呜”地哭着,眼中却不见一滴泪。不仅不见泪,眼里还满是鄙视。
“啪!”赵管事肥厚的手掌重重地拍上男孩后脑。
“后卿,你痴还是傻?不会哭啊?”
这个赵管事是唐府新主人的心腹,主人接管唐府,他的身份自然跟着水涨船高。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得给下面人好好立立规矩。
后卿赶忙跟着众人嚎啕,眼中却依然不见泪水。他早已经忘了哭是什么,只是身在唐府,主人让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一切都只为了活下去。
“还敢装哭,你是不是找死!”
“赵爷饶命,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这个下人一般见识。”后卿转身跪在赵管事面前,极为卑微地说着求饶的话。
“放你娘个屁,你也配当下人?你就是个低贱的奴隶。”
说着,赵管事就揪住后卿衣领就往后院拖去,今天他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别的奴隶太不中用,随便打个几十鞭就要死要活。还是这个好,每次都能让他尽兴。
奴隶嘛,不就是拿来取乐的吗?就算是魔界二太子又能怎样,捆灵锁系上手腕,他就是只待宰的羊犊子。
十年后。
“一九二九不舒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冰开,燕来,九九加一九,犁牛遍地走。”
这是流传于人间的九九歌,九九代表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这期间万物休憩。过了这八十一天,天气便开始回暖,生命会再次繁衍。
此刻,正是滴水结冰的三九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莫不躲起来过冬。它们会在早已整理得干燥舒爽的窝里安眠,一整个夏秋所储存的脂肪会助它们度过严寒凌冽,来年开春后才会重新活跃起来。
大概只有那些一年到头无休无止工作的奴隶们,才需要在这寒冬腊月一大早就起床吧?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那些可以冬眠的小动物,一整个冬天都不用出窝。
净末费力地将一桶水从井中提起,一步三摇地拎去前院小厨房,那里赵管事的老婆正在等着给唐府的老爷太太们烧水净面,如果去晚了,怕不又要挨一顿责骂。
只是净末力气实在太小,好不容易摇晃着将水桶拎到前院时,桶里却只剩下可怜的小半多的水。
赵管事老婆看她水桶不满,顿时眉毛一立,张嘴就骂:“该死的小浪蹄子,装着这狐媚样子给谁看?让你提个水,你就故意撒光它,成心地让人不安生。今天你不把后院水缸提满了就别吃饭。”骂完还不忘抡圆了胳膊打在她手上,一巴掌便打出青紫一片。
净末认命地开始往来于水井和后院之间,以期能早点把水缸挑满,兴许还会有一点剩饭。在唐府,如果有哪个奴隶敢挑战统治者的权威,会有比死亡更惨烈百倍的刑罚等着他,服从是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今天早晨格外地冷,只是去水井走了个来回,一路上撒了水的地面便已结了冰。净末因此走得更加小心,越小心,速度也就越慢。
好不容易赶在巳时前将水挑满,却早已过了早饭时辰。净末抬头看看天,深呼出一口气,哎!又要挨饿了。
厨房里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奴,将一个窝头塞给净末后立马又转身跑开,生怕被人瞧见她俩有什么交集。净末冲着女奴背影笑了笑,赶紧将窝头藏在衣衫内层。
这个女奴是净末的好朋友,她曾在饿极了的时抢了净末一口菜饼子。当时她高烧不退,别的女奴趁机克扣她吃食。净末看她可怜,不仅把自己的食物给了她,还偷偷照顾她。等她烧退后,两人就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