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老爷,你解释对我听听。”
“哈哈哈。”苏东坡一手拖着长长的袖子,一手指着诗,得意得摇着晃脑念了起来:‘稽首天中天:就是顶礼膜拜上天,敬畏上天;毫光照大千:就是慈悲道德的光芒,遍照大千世界。八风吹不动,这可是大有学问了,何谓八风?是称、讥、毁、誉、利、衰、苦、乐,这是人生成败得失的总和,普通一般人,逢好境乐事,则瓢瓢然!遇讥嘲诋毁,则怒形于色;逢逆缘苦境,则忧戚于心,像老爷我,几十年修炼,造化,早就不为这世俗八风所动了,淡看人生起伏,依然气定神闲,端坐紫金莲。”
“好诗,好诗,老爷,如此佳作,我们赶紧回去,找个人裱起来挂在中堂吧。”
“不,不,不,你给我送给对岸的佛陀,要不是金山寺,要不是佛陀,怎有此感,怎有此诗,怎有此悟?好诗赠予他,与君共勉之。”
“哦,好吧。”
“速去速回!”
书僮用手当伞跑了出去,消失在一片细雨朦胧中。
半晌,苏东坡看到一个身影,像一片被风吹得凌乱的枯叶向自己飘来,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跑出亭子把气喘吁吁的书僮接了回来:“佛陀怎么说?”
“佛陀禅师原诗归还,还另外给了你一张纸条。”
“在哪,在哪?”
书僮从胸口取了出来,苏东坡迫不急待地打开,笑顿时凝固在脸上,瞬间又变得通红,发烫,这细雨飘过来都化成了一阵雾气散开。
书僮伸头去看,上面豁然写着:“放屁!”忍不住捂嘴窃窃地发笑。
“岂有此理!死秃驴!糟蹋我的如此好诗也就算了,居然还侮辱我的人格,说我放屁?你以为你披一件煮熟了的小龙虾袈裟,念几本别人看不懂的经书,说几句别人听不懂的大话,就真把自己当成得道高僧了,我去!”
“老爷,你,你暴粗口了!”
“我还想骂娘呢?”
“老爷,你,你疯了?”
“疯你个大头,走,找老秃驴去!”
苏东坡把袖子往上一撸,拖着有些肥胖的身体,像一辆耀武扬威的拖拉机一样,嘴巴里叫嚣着,一个劲往金山寺冲去。
“给我把你们的佛陀叫出来!”
“阿弥陀佛。”一个小和尚双掌合一,向他深深地鞠躬:“施主请留步,佛陀禅师已留话,今天不见客。”
“狗屁,你告诉他我是苏东坡,是这里的父母官,难道我见他也不行吗?摆什么臭架子?”
“您就是苏大人啊,佛陀禅师重点提醒,特别是苏大人更不见!”
”我靠!“苏东坡听到这话,更加火冒三丈,刚才还只是化雨为雾,现在更上怒发冲冠,脸都红得可以煎鸡蛋了。他一把推开小和尚,径直往佛陀的禅房走去,真准备破门而入。
“老爷,老爷,这里有一张纸。”
苏东坡收住脚,仔细往上一瞄,上面写着:“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
“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来?”苏东坡愣愣地站在那里,任风吹在身上,任雨打在脸上,两个腮帮子又像牛在嚼草一样,不过地回味着,刚才还红通通的脸,渐渐又发白,发青。
“完了,完了,老爷傻了,老爷傻了!”书僮吓得不轻,拉着苏东坡的袖子使劲摇着。
“八风都吹不动,何故一屁就过江来?”
“老爷,你不禁傻了,现在还开始说胡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屁过江来!妙啊,一屁过江来!”
他退着一步,毕恭毕敬地抱拳朝佛陀禅院深深一鞠躬,然后转身往回走。
“老爷,你不找佛陀算帐了?”
“为什么要找他?”
“这,这一切也来得太快,太突然了,我都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爷,我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你不要这么来折磨我好不好,想不通,我会失眠的……”
“一个‘放屁’都受不了,何来八风都吹不动?实在令我惭愧啊。”
“八风不动,那是八风,但现在是屁风,动一下也不为过。”书僮若有所悟,笑嘻嘻地说着:“人体内有臭屁,不要憋着,只有放出来,才身体通透,心情愉悦。”
“俗,俗,俗,但话糙理不糙!”
苏东坡哈哈大笑,沿着这弯弯延延的石阶信步走去,这笑声,荡漾在山林之中、雨雾之中,无比舒坦、通畅、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