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忌觉得眼前的陌无双有些不一样，以前那个杀伐果敢，从不将旁人放在心上半分的人，此时仿佛多了一些柔情，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陌无双真的变了。

杨无忌有些欲言又止道：“可是……”

陌无双有些苦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有分寸。计划不会变，按照目前我所配置的剂量，李桓的身体是撑不到年关了。”

听到这话，杨无忌彻底愣住了，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陌无双道：“年关？可是现在离年关还有好几个月，主上难道心生不忍了，就为了姓纪的那小子？”

陌无双没有否认，他盯着杨无忌看了看道：“都说你杀人百无禁忌，那你可曾有不忍的时候？”

杨无忌放声大笑道：“好心是杀不了人，只有狠心才能杀人。”

陌无双知道杨无忌的话没有错，血里带着风，本就是亡命天涯之人，谈什么不忍与好心。可是人越杀越多，这心就会越来越凉，这脸上的笑容再温暖，却仍然掩盖不了这心底传来的寒意。

陌无双想到

这里，便也笑了笑道：“是我这个问题问错了。你放心，这世上本就没有方沁这个人，所以就算她有不忍，她有不愿，断不会成为我们计划的阻力。”

杨无忌这才放心道：“主上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对了，逐影呢？为什么他不在你身边？”

杨无忌发现从进来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逐影的踪迹，这个陌无双手中最厉害的一把刀，此刻却不在主人的身旁。

陌无双有些不悦地回避道：“逐影的事以后再说，我让你去调查胡蒙冧茶也跟逐影有关，我怀疑逐影被他所控制了。”

陌无双这番话，又让杨无忌大吃一惊，他不禁想，逐影这么听话的一条狗，被别人控制了，这怎么可能？

杨无忌再三确认道：“你说逐影被其他人控制了？”

陌无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神情认真地望着杨无忌道：“你要小心胡蒙冧茶，他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在你之前，如思轩的乾坤二使也曾跟踪调查过他，但是一无所获。”

杨无忌颇为不悦道：“怎么担心我被你的旧部下比下去？”

陌无双故意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怎么你不乐意？”

杨无忌摆了摆手恭维道：“不敢不敢，您说什么都对。”

陌无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够了啊，明知道我是担心你。”

杨无忌摸了摸头，憨厚地笑了笑，半点不像个杀手，眼神充满了温柔。

杨无忌离开后，陌无双陷入了沉思，他仔细回味着刚刚与杨无忌说的话，不由地苦笑起来，若不是杨无忌提醒，他自己怕是都没有意识到，竟然对那孩子生了不忍之心。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纪凌尘那么喜欢荆轲，是不是也料到自己将他安置在李恒身边，就是有朝一日让他杀了李恒呢？

满怀心思的陌无双看了一眼这间别院，这是纪凌尘与方沁的家。他以方沁的身份像姐姐一样去爱护他，走进他的内心，成为他最值得信任与亲密的人，然后把他当做礼物，借纪家之手献给当今晋国皇帝李恒，让他成为自己的眼线。

这是多好的一步棋，因为这颗棋，陌无双比谁都懂得圣意，如思轩在他（方沁）的手中如日中天，这是多妙的一步棋，在功高震主，众人排压皇帝欲除之而后快的时候，他可以早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呢，棋还在手中，他却犹豫不绝，心生不忍？

陌无双没有再想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落子便由不得他后悔，或是纪凌尘退出。

只是他真的能如此决绝吗？说到底他对那孩子是比他

人要多了几分柔情，因为陌无双比谁都清楚，对于纪凌尘他是心怀愧疚的。

当年，以方沁的身份处之的陌无双，是眼睁睁地看看些纪凌尘被那些畜牲侮辱的，他没有出手，看着那个少年绝望地挣扎着，嘶吼着，最后不得不屈服于那群凶手的身下。

没有任何人比陌无双更明白仇恨所带来的力量，一个人为了复仇能割舍什么，这是没有下线的，所以已经残败身躯的纪凌尘，是不会介意去迎合另一个男人，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晋国最高贵的男人，他会心甘情愿，甚至会自告奋勇地用这唯一的“优势”去报答，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恩人。

的确，纪凌尘做得很好，他没有让陌无双失望，可是当陌无双面对他那双明亮而干净的双眼，听着他亲切地喊着他“姐姐”时，不知道为什么，陌无双的心会有些闷闷地，觉得有些愧疚。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明明只是一颗棋子，不该带有任何个人感情的棋子，看久了，用久了就会有了情感。

说到底，无情只是骗自己的谎话。

一夜狂风起，满园衰败无人知，天涯多是伤心人，苍凉一世问苍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