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

林璃道：“大人叫本郡主来有何事？”

庆方年反倒愣了：“玥林没跟你说？”

林璃也愣了：“没有。”

庆方年无奈道：“陛下决定亲自插手都察院的院务。”

林璃哦了一声，眯眼笑道：“本郡主觉得这挺好。”

“好？”庆方年不怒反笑，“你认为陛下是一个明君？”

“是。”林璃直言道，“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是。”

庆方年拿起书桌上的星石，道：“您为什么还是还给我了？”

“因为这是很宝贵的东西，但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本郡主的身上。”

林璃慢慢说道，“陛下是一个明君，但对本郡主来说不是。”

“我以为郡主也不明白。”庆方年眯眼道，“原来您还是明白的。”

“明白？不，本郡主只是知道这些帝王的本质罢了。”林璃道，“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就能判断出他们将要做什么。都察院潇洒了这么多年，当然应该被套上枷锁了。”

“您很清楚。”庆方年道，“沈大人是可以信任的人。”

“诚王与本郡主说沈大人一直都是陛下的人。”林璃挑了挑眉。

“诚王？”庆方年紧缩双眉，显然是在斟酌词句，“您……喜欢他吗？”

林璃没料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她愣了很久，才慢慢垂下眼帘，道：“不喜欢。”

“他不能相信。”庆方年道，“我想您也很清楚。”

“是。”林璃道，“但沈潜真的与都察院？”

“是，也不是。”庆方年道，“沈大人是个非常聪明的人，院长说对于这种人只需要交好就够了，都察院的存在会给他带来很多好处。”

“……爹真是个明理的人。”林璃委婉道。

“我如果一下给您说明白了，讲通了，那您什么也不会明白，什么也不会懂。我也不会那些高深的，我只知道，如果您亲自去领悟，才能胜任院长的位置。各处的处长都有难以企及的智慧，他们只服从院长，连我这个正使也是表面听从调遣。”他坐下继续道，“就如同一只猛虎统率百兽。”

林璃点点头，道：“本郡主以为大人说的极是。”

庆方年铺开一张白纸，正准备着墨。他顿了顿，道：“您还是自称我吧。”

林璃道：“那我可以叫您，庆伯伯么？”

庆方年手有些颤。他强行压下心里的些许复杂情绪，平复心情道：“可以。您随意。”

他眼前又出现了那个人的模样。

“你以为你真的能让我女儿认干爹？她若真认了你，那你便去以死谢罪也算全了我家的名声！”夏凉凉道。

他希冀有个女儿，在嫂子怀孕时一口一个女儿女儿，大家都奇他不爱儿子爱女儿，他却道：“我已经过得够苦了，生个女儿，她可以任性一些。”

那时大家还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自己苦。因为他早已成为了一院院长，手握巨大的权柄，可谓权倾朝野，就连沈潜也不能与他相比。天昭帝给予了他至高无上的信任，甚至还有话本流出……

在这种时候，他说自己过得苦，大家总以为是因为皇帝和百官中间做个独臣很苦，哪想的到是因为……

庆方年想得很远，林璃也不打扰他。

她看到堆在案首的竹简，伸出手来抽出一卷看。从右看到左，她渐渐蹙起了眉。

“为何会有枢密院的将军来都察院要求重议军饷？枢密院的人不是一向都很信任都察院？”

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庆方年回了神。

“哦，这个。”庆方年缓缓道，“当初陛下为了让枢密院那群心高气傲的人承认我们的存在，将本来由户部拨来的军饷硬生生转移到了都察院。握着银子和粮草，都察院的将军们只能承认。在那以后，他们也从没有提出异议。今日这番作为，自然是陛下发话了。陛下从不掩饰他的意图，但有些人却看不清。”

他这有些人的话里很明显带了些许怨怼，林璃察觉了这一点，却没有说出。她道：“每半年谷米五百车，肉食一百车，重装盔甲两万三千副，轻装盔甲十四万一千八百副，骑兵盔甲三万副，还有各类战马共计五万匹。我不认为这有亏缺他们。”

“郡主说的是。”庆方年道，“但以王鸿为首的文官对武官如此高官厚禄不满许久，积怨已深，矛盾再难协调。以都察院为中枢之处，当然是极高明的做法。”

“近来战事还要再启，枢密院以此为借口要更多的军饷。”他又道。

林璃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接下他的话：“你是说，他们要更多的银钱粮草，来开启战争，这正是陛下想要枢密院做的。我们处在文官和武官的矛盾冲突之地，必将两面不讨好，很可能直接导致奏请撤院？”

庆方年微笑道：“这就是为什么陛下要说，不许百官再上奏折请求撤院。”

“因为撤院重组已是既定的事实。”林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