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工人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位就是他们村的。他们的对话高现华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大队书记还来干瓦工?”
“因为他不**,所以手里没钱。他可是个好书记。”同村的工人说。
“我看他就是个甩书记,哪个大队书记城里没房?家里没车?还用着来工地干瓦工?”
……
他听了他们的议论,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当官贪腐,日子过的比他们好他们仇恨;不贪腐,日子不如他们,他们又瞧不起。
他不理会人们说什么,只当东风吹马耳,依然坚持走自己的路,坦坦荡荡挥舞瓦刀,继续干着泥瓦工。
弟弟是工地上技术顶尖的瓦工,专门干一些技术性较高的活,没时间带他去砌墙,只好把他交给他的好朋友何继林。
何继林技术一般,但工地上什么活都能干,天天带着他一起干。
“你们两以后就在一起干。”老板对何继林说,“无论干什么活,出了问题我都找你何继林,你毕竟是老工匠,每天又比他多十块钱。”
所以每当砌完一道墙,何继林都要进行认真修整,粉墙时他都要刮墙找平。他带着高现华这样新手干活比别人要累。但他从来都没有叫苦叫屈,带着高现华一干就是两个多月,直到他能独立工作。
高现华的瓦工手艺,实际上都是跟何继林学的,他事实上就是他的师傅。
说实在的,高现华在没来工地之前,从心底里瞧不起瓦工。可到了工地之后,当他看到他们砌出的每一道精致的砖墙,不由对他们肃然起敬,对何继林更是特别尊重。
有一天下晚班的时候,他对何继林说:“何师傅,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喊什么师父?你比我年龄大,以后就叫我小何吧。”何继林谦恭地说,“至于吃饭就更没有必要了。我和现军亲如兄弟,和他一起干了十多年,我的一些技术都是跟他学的。你是他哥,也是我哥,关照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们两个正说着话,恰巧高现军路过这儿,说道:“你们两天天在一起,什么话还说不了?下班还在聊,快走吧。”
“我想请何老弟吃顿饭。”他对弟弟说,“就我们兄弟三个,随便找个饭店坐坐,你看可以吗?”
“好啊,继林弟带你这么长时间够辛苦的,请他吃顿饭表表心意也算是人之常情。何继林,走吧。”高现军高兴地说。
“我的手艺还是跟你学的,还没请你吃饭呢。”何继林深表歉意。
高现军陶情适性,媚笑眼开,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喝了大哥的再说,以后再喝你的。”
……
他们来到一家小饭店,要了几个菜,一边喝一边闲聊。
“我之所以把大哥交给你,是因为我们兄弟两关系不一般。”高现军对何继林说,“你为人厚道,讲义气,能把一个新手带成一个大工,是要付出不少心血的,大哥请你吃饭是应该的。来,我先敬你一杯。”
“我们兄弟还用说这些?”何继林诚恳地说,“你在工地干的那些活,大哥又干不了,你不把他交给我交给谁?费点心也是应该的,好在大哥聪明有悟性,什么活一看就会。现在能独立干了,也可以把嫂子带工地上来,两个人一天能挣二百多。”
“你嫂子这辈子是上不了工地了喽,她得了胃癌,恐怕没几天活头了。”高现华哀叹道。
“哥,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何继林连忙道歉。
高现华苦笑了一下,“这也是没法子事,老百姓过日子,怕的就是天灾**,目前我是到了我这一生最困难的时期,现在我才深深体会到手里要有点积蓄日子才好过啊。何老弟,你怎么也没把弟妹带工地上来啊?”
“你兄弟俩今天是怎么了?”高现军感到啼笑皆非,“都是那壶不开提那壶。他老婆……不说了,还是喝酒吧。”他想把话岔开。
何继林心中涌起一股用药物无法医治的凄楚,那段曾让人依恋不舍的而又令人情感失落的婚姻实在有伤大雅。但痛伤与漠然的缠绕,在心中挣扎徘徊多年,按不下,关不住,总想一吐为快,于是说:“人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没有外人,我就对大哥说了吧。”
他带着一丝凄苦而又沧桑的微笑,讲述了那段令人伤痛、难以启齿的婚姻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