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砰”的一声,伴随着周围的地面轻微的颤抖,卓云天却是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怎么会有那样的一种本事,去夺凌王殿下的心腹。只是这么些年,臣心中也曾迷茫。毕竟当初走的时候,臣也以为,先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过是气话。口中虽说着那一句生冷的‘无诏不得回京’,可是心底却还是觉得,不出几个月,最多几年,等到先帝的气消了,朝元盛世还是依旧需要微臣的时候,那时就自然可以将微臣召回京里,让臣继续能为朝廷效力。”
“可是朕的父皇,他偏偏就是到死,都未曾将你找回京中。”那几个字,乍一听来就仿佛是从牙缝之中挤出的一般。声音不大,却是绕梁回响。
“臣惶恐。纵然当初臣也深的先帝的器重,可是到底为人臣子,又如何敢去怪罪自己的主张,不过是当初的自己年轻气盛,自己幼稚,却又常常下意识的决定身边的人都是如此。回京,不过是那个时候臣心中的一个小小的念想!”
天子之怒,便是天下之怒。
然而此时此刻,显而易见,这样的天子之怒不同于那种一怒之下就会摘了一个人的头颅,亦或是气到将其五码分尸的天子之怒。卓云天此番安然入宫,必然也一定会活着出去。但是他也深知,这个时候,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此刻的凌王,影响到他们整个家族的兴衰。
“如此说来,你倒是也曾记着回来。”这一次,这位阴晴不定的老皇帝倒是勾起了嘴角,这语气说是在嘲讽,看那略带着一次复杂的神态,倒更像是哭笑不得。
“不过现在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卓将军,若不是此番朕的一直诏书,您怕是早就应忘了这京都的方位了吧。”
“这,臣怎会不知?无论走到哪里,微臣的心,都在这里。”
“卓将军,你好歹也曾做过几年二品朝官,与朕认识了也并非是一年两年,你应该知道,你的心思满不了任何的人。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在真的面前说上一句的谎话。”
“微臣怎敢?”
“卓将军,这里没有别人,真问你的每一句话,你都不妨明说。你可知欺君之罪,实干重大。”
“陛下!”
这一次,卓云天的动作更胜刚才,有意识刨去了一切杂念一般地,重重地将自己的额头磕在了地上。
“陛下,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情。若是陛下以为臣有所欺瞒,那臣也是无话可说。十五年过去了,的确,人的心思总是会变的,臣也一样。那段时间,臣在邵南封地的日子过的出奇的平静,曾经的臣也是有着十足的期望,希王、望自己能够回去,重皮战甲,为国效力。可是陛下您也知道,每一次希望的背后,换来的又是怎样的失望。渐渐地,平静的日子过的久了,那封曾令臣日死夜想的诏书迟迟的没有出现,那臣,便也是能试着去寄希望与佛祖,或是自由自在的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散官,天地之间自在逍遥。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便也能渐渐的发现它的好处,时间长了,便习惯了。”
卓云天的这话发自肺腑,倒并不句句都是假话。
“所以说,你之所以不想回来,是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那种没有战场,没有硝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不愿意重新背起曾经的包袱?”
“臣时刻等着在为朝廷效力,死不足惜。”
铿锵有力的咬字,在房梁之间萦绕,坚定的木目光之中就仿佛是藏着冰封。时光流转但是宝刀未老,曾经的那人依旧未变,还是一个随手拔出就可以用来杀人的利箭。
轻轻的,一连串的笑声响起。卓云天猛地一下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想不到那人竟是笑的更开,竟然就那样仰起了头来,如同是看了一个杂耍班子之后肆无顾忌的笑着。
“卓云天啊卓云天,你可知道,朕是打心眼里面,欣赏你的才华。”
“嗖”的一下,便是一张薄薄的信纸骡子了桌面之上。远远的看去,那张信纸已经微微翻黄,隐隐透露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过来看看。”
嘉欲皇帝依旧看上去十分轻松的倚在椅子上面,只是两只厚重的黑眼圈令他看上去十分的疲惫。
“是。”
卓云天重重地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十分恭敬地走到了皇帝的案前,双手拾起了桌案上面的那张泛黄的信纸。
并不是那种信纸泛黄,而是因为,那写信之人,用的正是一张黄色的信纸。
那竟然是先帝陛下的遗诏。
“小五!”
略微的有气无力的朝着门口轻轻的一声传唤,厚重的房门瞬间的推开。走进门的是一个面色发黑的公公,并不是刚刚送卓云天来到御书房的那位。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去将我昨日交代你给卓将军的东西拿来,现在就要。”
“……”
桌案上的洋表指针“滴答滴答”的响着,如同在为屋子里面每一个人的心跳打着节拍。卓云天时而一目十行,时而细细品读。他的脸色忽白忽暗,忽晴忽阴。握着信纸的双手是不是地攥起,眉头也是不由自主地皱到了一起。
他听见了前方陛下和那位公公的谈话,然而他们两人具体究竟说了什么,他却仿佛未曾听到。
“看到了吗?”
幽幽的声音想起。这句话一说,不管他是看完还是没有看完,领会了还是未曾领会,此时此刻,都只得乖乖的将手中的东西重新撂在案上。
“父皇的意思,你可看明白了?”
嘉欲皇帝的嘴角微微的勾起,说是嘲弄,却更像是玩味。
又是一声脆响,伴随着响亮的回音。
这一次不是什么软绵绵的诏书,这一次……
卓云天猛地替一下抬起了头,就如同是重新找到了自己那多年以来的信仰。
“卓云天,朕念你是个聪明人,理应知道这盛元的天是谁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朕才会不顾先帝的意思,就算是他曾经在自己的遗诏里面明明白白的写道,无论如何,都必须让你永远的困在外面。可是就算如此,朕也依旧是要召你回来,甚至,还要重新赐还给你兵符。”
“陛下!”
顷刻之间,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却用重新的跪在了地上,眼底的哀痛还有决绝,非任何一人所能形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道理臣都明白。从今以后,臣只为陛下您一个人效力。”
“看样子,你倒是有些明白朕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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