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褐色衣服的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纪,正在院子里面疯狂地踱着步子。他的眉头紧紧地锁死,满院和满屋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已经从昨日的半夜持续到了现在,丫鬟婆子大夫里里外外进进出出,这时间却偏好像是静止住了一般,未曾流逝。
“啊——”
又是一阵十分凄厉的叫声,几乎就要阵出房梁一般的刺耳。
躺在帷幔之中的女人浑身上下早就已经湿透,发丝黏黏地粘在糊在脸上。她的手指早就已经将那床上的帷幔抓的七零八落,曾经无比精致小巧的面容,此刻早就已经被那暴风雨一般肆虐的痛苦侵蚀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姨娘,再使点力气!再使点劲儿啊!”
身边的婆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叫着,她却早就已经听不清楚。强烈的阵痛似乎永无止境,不曾给她片刻的休息。女医一刻不停地在她的手上施针,可是却根本就无法起到一点效果。
从天还未亮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知道,自己和自己腹中的这个即将呱呱坠地的孩子里面,只有一个能够活着。
而她却是早就已经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不管此刻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究竟会如何回答,她想要留下的,从来就只是那个她不顾众人劝阻才留下的孩子。
有人要害她,有人看她不顺眼,她不在乎,她只想给他留下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的,她都毫不在乎。
“别管孩子,留下江氏!”
外面的人似乎是在拼命的嘶喊,人总是会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想起一个人醉美好的一切,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谈笑风生,她的温婉秀丽,还有她的真诚,善良。
“大夫,别听她的,留下江氏,孩子我们可以不要,我们可以永远都不要这个孩子!”
他的叫声凄厉,伴随着床上女子的渐渐地崩溃,他的防线终也跟着渐渐地崩塌。
从前的他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相求,想要掌家,想要儿子。可是现在,就在生意的一年之间,他只想要她一个。
可是已经晚了,就在一天之前,她还曾用大夫的家人进行威胁,只求她能听自己一个人的命令,留下这个孩子。
“姨娘,您的胎位不正,如果想要将她平安诞下,只有那一个方法。”
女医的声音不大,但是这一次,她听得清楚。
拼劲全力,她睁开了眼,点了点头。
“大夫,抱歉,拜托你……啊!”
仿佛一道惊雷在她的身体之中劈开,顷刻之间,又是汗如雨下。
死亡与生存,就好像是黑夜和白天,只能交替,不能共存。
她的选择,最终,还是那般的残忍……
“二老爷节哀。”
风平浪静,本应该是海阔天空,奈何这风浪,却活生生地卷走了他最爱的一切。
猛地一下倒在了椅上,崩了一整天的弦断了之后,谁都能够想到,会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二老爷,姨娘去了,但是孩子还在,您可千万要为了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保住自己的身体。”
“孩子?”
冷冷地,他睁开了口,泪水不由自主地从他的眼角滑下,那还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滴眼泪,那是在外人看来十分懦弱但是他却无论如何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
木讷的如同一个机器,他小心翼翼地从女医的手中接过了那个轻的如同一片羽毛样的婴儿。是个姑娘,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是一个同她的妈妈一样温柔美丽的姑娘。
她轻嘟着唇安静地睡着,仿佛这时间的一切,与她有关的、无关的,她全然不知。
她还不知道,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睁开双眼,便是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她这辈子都不需要知道“母亲”一词该如何去念,侯氏也不可能会那般温柔的应她。
“江儿她,真的走了?”
颤颤巍巍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张开口来,要说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第几个时辰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眼前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场尚未挣脱出来的噩梦。
“二老爷,姨娘她,走的很是安详。”女医静静地跪在他的身前,应道:“我们刚刚欺骗了她,只说她费劲了全力诞下来的这个孩子,是二老爷您的第一个男孩。谢天谢地,姨娘她一向相信我们,她的离开,十分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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