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还是摇了摇头,咬了咬牙。
这样的一个夜晚仿佛是出奇的安静,但是偏又是那样的漫长。因为有了大哥带来的热酒,就算是这晚风渐凉,也不会觉得多冷。
“啪”的一声如同一声惊雷,等到了深夜,又等到了天明,书房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是那般的刺耳,又是那般的决绝。
南之早在头一个晚上头卓之扬有过知会,他知道二哥的这个暗示意味着什么。花瓶碎了,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点强烈的欲望跟执念,推开了门,就冲了进去。
林姑娘的眼神一如既往,冷静、决绝,容不得劝阻,也容不得质疑。她是一路顺着鲜血的藤蔓爬到今天这一步的女人,就算是没有做过充足的准备,该说的话,说来还不过是那几句而已。
“父亲,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放眼望去,林姑娘只是那般静静地坐在父亲的对坐,卓之扬的神情微微凝重,静静地立在一旁,地上花瓶的碎片显得微微的刺目。
这个画面,说不上好,但是也说不上不好。
南之和之韬站在门口,眼神有些微微的木然。父亲似乎并没有将自己的视线在林墨生的脸上移开。她虽然不曾知道这个晚上对于父亲来说究竟做了怎样的一番决定,他终究还是需要时间。
“林墨生,你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只有六千人?”
“就算是只有六千人,那也各个都是一顶一的战士。只要有了将军作为依靠,他们总有一日,定会成为将军的臂膀。”
“那你知不知道,我若是答应了你,那么林家就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无论是你,是我,都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乱臣贼子。”
“将军。”林墨生的嘴角挂着一如她那般的标志性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面,又如同是藏着冰刃,“将军,您所效忠的那位主子,刚刚还对您的亲身女儿,步下了杀招。如若不是为此,我又为何深夜来此找您?您听从您女儿的建议,答应让我与您长谈,又允许我同您谈了整整一宿,竟然还担心,自己终有一日,定会成为乱臣贼子?”
卓云天的目光就如同是一潭死水,奈何她的也是一样。一整个晚上,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紧地绷起,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咬紧了牙关,他所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
可是奈何,他听了,他终究是都知道了。
“嗖”地一声利响,整个空气都几乎要在这样一声之后一分为二,如同是将要劈开他面前的一切。
想父亲这般行军多年的人,无论身在何处,随身带着刀柄的习惯,都未曾消失。
冷刃抵上了她的脖颈,她却是眼睛都眨过,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说不上是试探还是愤怒的男人。
“将军可以杀我的理由明明有很多,但是我不还是一样活到了现在?”林墨生的眼睛眨都没眨,“卓将军,看看你的孩子们吧,郡主她才刚刚回到昭原,回到你们的身边,你们本该再次享受着可以享受一辈子的天伦之乐。卓将军,您以往的威严难道就只在军中吗?难道你就不想依靠银枭卫队的力量?您就真的不想跟我联手。”
“和你联手?”
“您知道,未来真正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该是一个就知道制造杀戮的废物。”
“就凭着一句话,你就可以人头落地。”
“是么?”
“你真敢赌?”
“有何不敢?”
“……”
房外的水滴滴答滴答作响,知了则是一声一声的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歇。
“父亲……”轻轻地,她跪倒了卓云天的身边,伸出手来,温柔地搭上了他紧握的手腕。
利刃随时随地都会不受控制地在她的手上还有墨生的脖颈上面滑过,但是却由不得她惧怕。
父亲的剑刃,从来都不会伤害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更不会伤害他明明还心存愧疚的遗孤。
只冲着今天她这般的逼迫父亲去做一个他本不应该去做的决定,她也称得上是半个不孝女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到头来,却也唯有她这个做亲女儿的,才有可能真正打开父亲的心结。
……
黎明的到来的确温暖,但是温度终究还是没有升高,阳光虽亮,可到底还是有些刺眼。可是这是好事,至少这黑恶,此番终是过去了的。
“墨生,给我们点时间可好,你知道,其实今天父亲的全部态度,已经很好了。毕竟,他的曾经做了几十年的忠臣,毕竟,他也曾经为了盛元的生而生,为了盛元的死而死。若非如此,当初的他,也不会在那件事情上,保持着那样的一种中立。”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南之其实你也不用从我至此,卓将军能欧今天的如此反应,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谢谢你信他。”
“你这话是何意?”将军府的大门就在眼前,墨生微微地诧异,停下了脚步,转过了头。
“谢谢你信她不会杀你,也谢谢你肯来,愿意坚持……”
……
日头逐渐高照,又是那周而复始的炎热。淡蓝色的人影在南之的身侧一闪而过。正对着将军府的大门。
玉枝刚刚已然被她重装上弦,正当此时发力。“嗖”的一声划破天际,直直地射向了大门口的那根红色的柱子。
门口的人并未闪躲,尽管他的身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微微颤抖。
“还好你不会功夫,要不然,刚刚我那一箭下去,你稍稍躲开,就会将你扣在那个柱子之上。”
南之急急地转过了身,待看清了来人,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