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到时已经习惯了她带着一身伤回来,不过是看了一眼来人是谁,便再也没有瞧上一眼。不是因为冷漠,只是因为她们谁都知道,也许他人对她的怜悯或是不屑,她都可以接受,因为像她们这种人,本就低人一等,可如果来自同一世界的人给她任何的同情,那是在践踏她仅存的骄傲。
这种滋味她们都体会过,而且,她们也只能顾好自己的这一方天地。
直到她走回自己的屋子,她们依旧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之前的话题。
“鸽儿回来了,妈正......”她的母亲正坐在梳妆台前,擦拭去脸上的妆容。吊梢眉樱桃嘴,杏核眼里尽显无辜的神色,长发及腰,就那么随意的散着,素颜倒颇有几分邻家碧女的感觉,看见她回来了面上一喜,转身看到她却大惊失色。
她的女儿身上沾满了血迹。
“鸽儿!这是怎么回事!”白伊的声音尖锐,甚至有几分颤抖。
生于泥潭,长于深渊。
她却叫白鸽。
母亲告诉她,这代表着幸福、和平、美好。
多讽刺。
“没事。”白鸽比划着手语,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医药箱,用酒精清理伤口。很疼,疼的她紧皱着眉头,嘴唇发白,强忍着不叫疼。
“是不是你又惹事了!”白伊看着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又心疼又生气,急的无可奈何,竟脑子发懵似的,一把打掉了她手中的酒精和棉签。
瓶身四分五裂,酒精洒了一地。
“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学习呢!怎么老是惹事,你这才刚去几天!你知道我为了让你有学上,费了多大的心思吗!万一人家要你退学你怎么办!你小小年纪能做什么,像我一样一辈子待在红灯区吗!”白伊的声音越来越哽咽,白鸽只是在一旁看着她的歇斯底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面前这个女人,连高中的门槛都没碰过,所有对于学校的记忆,仍停留在年幼时段,即使直到世事险恶,学校在她心中,却是那最后一片净土。
所以她至今仍相信着现在的学生有多友好,而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来源于自己的狂妄张扬。
她至今还相信着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狗屁道理。
“鸽儿,你别恨妈,李梁跟妈求婚了,咱们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了,等我们结了婚,妈肯定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鸽儿,你别恨妈......”白伊把女儿紧抱在怀里,她身为人母,却让亲生骨肉受尽了折辱。
十月怀胎血浓于水,她哪儿能不心疼,这一道道伤,都割在她心上。
李梁,白伊的恩客,一位商业ceo。
白鸽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白伊,即使他们结婚,白伊要接触的圈子,她有本事弄懂吗?
那些盛气凌人的太太谈论着股票、投资,诸如此类,白伊只能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而她们虽明着不说,但言语之间一定尽是嫌恶,就凭白伊这性子,到时候怎么进去的,还得怎么退出来。
更何况,结婚?呵,床上的话也能信。
把幸福的希冀寄予在男人身上,痴心妄想。
白鸽默不作声,她看着白伊哭的无法喘息,费尽心思?什么叫心思?是指她在床上赤身裸体的谄媚着求了多少个男人么?那还真是,费尽心思。
听着白伊那一句句别恨我,带着恳求和亏欠,白鸽紧闭上眼,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白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是你害的她。
她被人践踏,无法获得尘世幸福,都是因为你无法保护她,身为子女,是你不孝。
她是你的母亲。
你没资格恨她。
你不能恨她
“不恨。”白鸽睁开眼,眼里的波动已一一归于平静,在眼底化开一滩浓郁的墨色。白伊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我不恨你。”白鸽重复了一遍,她看到白伊愣了好一会儿,哭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