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大夏皇宫东面的忘世楼上的那顶大钟被敲响,一共响了四声,夹杂着惊雷与夜雨,是那样洪亮而沉重。
温初酒从睡梦中惊醒,她屈膝坐在软榻上,抬手撩开床帘,郎声问道,“谁在外头值夜?”
婉心推门而入,跪在床前道,“皇后娘娘,是奴才,婉心。”
温初酒便又问道,“这钟声,是怎么回事?”
婉心便道,“是淑妃娘娘没了。”
温初酒闻言,惊得脱口而出道,“淑妃?这宫里哪里还有淑妃,难道是冷宫那位夏氏么?”
婉心便又点头,道,“便是一直住在幽梦宫里的淑妃娘娘了。”
温初酒听到此处,转身下了软榻,赤脚踩在地上,婉心赶忙向前去,替她将平底的绣鞋穿好,又取来一件水蓝色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道,“外头此刻风大雨大的,有些凉,皇后娘娘便不要出去了吧。”
温初酒果然没有步出凝醉殿去,只是打开西面的一扇窗,凭窗望着幽梦宫的方向,问婉心道,“陛下竟恢复了她的封号么?是因为早就知道她要死了么?”
婉心这便将窗边的一盏灯点燃,又道,“陛下的意思是,宫中可以失去一个贤良淑德的淑妃,却不能够留下一个心思歹毒的恶妇。”
婉心掌灯过后,便又踱到温初酒的身边,递过来一盏热茶,道,“娘娘,喝口茶,暖暖身吧。”她将茶送到温初酒手中,又继续说道,“淑妃的身后事,陛下会遣人特别处理,皇后娘娘还在孕中,就不必再为此事操心了。”
温初酒轻轻恩了一声,轻抿了一口热茶,又问婉心道,“陛下还交代了什么?”
婉心望着温初酒如画的眉目,坦然说道,“陛下说,会让魏昭仪和安宝林时常过来坐坐,也会让姜奉仪带着敦敏过来陪您打发时光,唯一希望的便是您能将心放宽来,请皇后娘娘万勿再为淑妃之事烦忧。”
温初酒转过身来,望着婉心,道,“这些话,他今夜怎么不亲自来与我说呢?他今夜去了哪里?”
婉心面露难色,却还是不打算隐瞒,如实说道,“陛下今夜在贤妃的馨芳斋。”
温初酒轻叹道,“这样的夜晚,他竟去了馨芳斋么?可见贤妃于他而言,的确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婉心赶忙说道,“皇后娘娘怕是误会了,陛下今晚本是打算来凤仪宫的。但陛下先去了一趟幽梦宫,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煞气,怕惊扰了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便也就打算独自回去紫乾宫。不曾想馨芳斋的念藻去了紫乾宫,说是贤妃娘娘忽然就病了,请了太医过去诊看,竟是不好医治的心悸病,怕是得将养上一段时日了。”
婉心说到此处,顿了顿,又叹息道,“唉,最近这段时日,宫中不大稳妥。奴才还听说傅昭仪位下的那位高才人也病了有七八日了,日日喝着药,却也不见好。但,好在这两位的病倒与南方时疫无甚关联。”
温初酒听到时疫二字,一时又忧上心头,道,“从前那位染了疫症的李美人眼下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