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阳,我便朝着南天门行去,也不晓得何处来的神,不经意间挡在了我的前头,他一袭仙裳,却不飘然,浓眉大眼的却又有几分道风。
“仙僚留步。”这神采倒是同往昔的长戈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知怎的,瞧着他,我竟不自觉的有些思起长戈,思来又是二十载过去了,那日即使我耗尽了元气却亦于事无补,痛哉,哀哉,这劫后,我浑浑噩噩地睡了整整二十载,时光荏苒,可再亦无长戈。
“你唤作什么。”
“嫡刚。”
“竟是二十万天兵统帅,嫡刚真君。”
“不才,不才。”他谦逊着。“昔日未在天宫见过仙僚,姑娘可是近来飞升的?”
他终不是他,即使有着这般相似的眼睛。
“小仙不过初入仙班,现入于落霞元君座下。”
“落霞元君!她竟有个你这般的弟子。”
瞧来,这偌大的天宫,怕是没人不识落霞元君,好事不出门,坏事千里传,怪不得玄女在天宫与落霞不对付,如今思来,都是麻烦。
“她不是我师父。仙友若无事,我便走了。”
一路上,踏云而行。许是初入天宫,我竟在不知名的宅子,前迷了路,九重凌霄千阙,这话倒是真,密密麻麻的房子,我要去何处寻天庭赐的仙谪?
走着走着,竞至了一个不知名的院子前,透过院的篱笆,应约瞧见满院的红花兰草,倒同凡间相似得紧。
“你是新来的罢。”
回过身,眼前的是一位白眉老者,慈眉善目,倒是似曾相识。
“是你。”他似认识我。
“我们认识?”
他取出怀中的掌中玉,那玉刻着的是一双并蒂梅,我断不会记错,这掌中玉本是一对,一只在长戈那处,另一只由我送给了月生,莫非…
“你想起来了。”
他打开了篱笆,驼着背,缓步入了,随着他一处的我,自是跟着入了。院内简约,独独那一棵碧树上结满了红丝带,甚是奇异。
我们坐在树荫下,他为我斟着茶。
“孟姐姐呢,她可在屋里?”
“兰蕊她…”
“她…不在…么?”我竟有些尴尬。
他抿了抿茶,望着那红丝树,道。
“大概这便是天命罢。”
“我记得,那日在军营中,我送了仙药与你,你怎会…”
“衰老至此,对吗?”
那仙药是从她师父那处取的,本是要与长戈服下的,只是我先向九天玄女求得了金丹,故而那药只是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后来我又受伤,渡不得修为,思虑着这药亦是能渡化月生的,便留下药走了。
“那药,本就不是什么仙药。”
“你说什么!”
“那是逆魂丹。”
“逆…魂丹。”
“我至孟府时,兰蕊受了长戈的修为,却久久不能化开,加上心结不解,昏死了,我请了全城的大夫,却都无用,终于有个方士告诉我需要神药可医。”
“你便将那药与她了?”
他起了身,望着云霄,惆怅道。
“与了。”
……
“本以为那是唯一的飞升机会,我不能让她死,即使是生离,我亦不愿死别。可哪晓得我却因看遍生死的无私飞升了,而她却因服了那逆魂丹,生生世世都离不的冥府。”
“那日,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飞上了云端,眼睁睁得瞧这她的元神在地底,越陷越深,无论我怎般挣扎,无论我怎般呼唤,她便似一块凝固的寒冰,怎也醒不过来。”
“那…她呢?这须臾年华,你可去寻了?”
“罢了,罢了。”他叹道。
“她…轮回了?”
“她做了常人所不能的,生生世世,永入阎罗。”
“她做了鬼神?”
“你可听过黄泉奈何桥的尽头,有一方专思轮回的神。”他问道。
“奈何桥的尽头?可是天界盛传的那位守护六道轮回一碗忘忧汤,了尽前尘的孟…,她竟是…。”她有些不敢思下去。
“便是…。”他望着那满是红丝的青树。
我走了,离开了天宫,或许这片繁美的世界根本就不适合我,听路过小仙娥议论,月生如今是六界的姻缘之神,思来亦是可悲,他的姻缘如斯,却注定要为旁人牵线,当真可悲。
那我呢?我又如何?
若当初我不曾在云中楼与他邂逅,会不会一切都不同了,我虽成不得仙,却也过得潇洒恣意。如今,他去了,我的心似被挖空了一般,少了,变了。
没了思慕,我还能生活,简简单单的活着,简简单单的笑着,却再也感受不到甜,感受不到涩,这样的日子似一碗什么都添的清水,百无聊赖。
回到了云中楼,觉着累了,便在梁上合上眼,如这二十载一样,睡了。这次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跟姐姐回到了不周山。
在山花丛中,姐姐肆意地跳跃着,我轻扬地飞舞着,山花盛放地摇曳着…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