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绕着令人心酸香气的紫花扶桑海棠花瓣,散了她一身,落了他一身。
他就站在她的身旁,一如既往不无嘲弄地朝她笑着……伸手,一朵完整的紫花扶桑海棠旋落于他的掌心……抬手,他将那朵紫花扶桑海棠簪在了她的发髻之上……然后……他缓缓附下身来,亲吻她的额,亲吻她的颊,亲吻她的唇……他的吻,满满都是紫花扶桑海棠的香气……馨香的,温暖的,温柔的,心酸的。
是她!
都是她!
都是她亲手毁掉这曾经美好的一切!
然而,她亲手毁掉这曾经美好的一切之后,她又得到了些什么!?
天下,若真落在这群萨释暴徒的手里,天下百姓必然会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静心一想……纵使天下是落在从前的曼罗门贵族手中,天下百姓也不见得就能过更得好一些……从前萨释国的平民,便就是最好的例子!曼罗门贵族从来都是那般奢侈成性,挥霍无度,飞扬跋扈,草菅人命……
黛染此刻才幡然醒悟!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竟欲要辅助曼罗门贵族复辟萨释?!或许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吧……或许是被小恨蒙蔽了大爱吧……或许她从来都是感情用事之人吧……如今一切早已东窗事发,现在才幡然觉悟,是否已经太迟?就在黛染于心间悲愤地责问自身之际,只听到夏侯钰愤怒地对轲倪说:“赶紧放了静芙!”
静芙!
黛染猛然抬目看向静芙,但见,董狂不知何时找来了清水与银针……一番折腾过后……董狂大喝一声:“这丫头根本就不是上师的孩儿!”
黛染心头一悸,随即六神无主地摇头道:“不可能……你胡说!”
“不可能?!”董狂捧着滴有静芙与轲倪血液的清水,走到黛染身前,“你自己看看!那丫头的血液跟上师的血液根本就不相融合!”
“不可能!一定是这水有问题!”黛染猛力摇头。
“有问题的是你!不是水!”董狂伸出指头,染了一些夏侯衍的血液,搅在清水之中……于同一碗清水之中,静芙的血液始终无法与轲倪的血液相融合,却能与夏侯衍的血液相融合!董狂轻蔑高喊:“那丫头根本就是夏侯衍的孽种!你到底是人尽可夫地,根本就不知道那丫头是谁的种!还是你根本就是有心蒙骗上师!”
“不可能……”黛染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不可能的……”
突然。
一阵尖锐的女子笑声,在大殿之上讽刺回荡——“哈哈哈哈哈!”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突发狂笑的,竟是染满一身鲜血的素馨。
黛染心头无由一紧,随即心惊胆颤地问:“素馨……你在笑什么?”
素馨一道疯癫大笑着站起身,一道脚步略带不稳地走向黛染,“笑什么?笑你愚蠢啊!你居然愚蠢地相信,世上真有‘十月汤药’!?你居然愚蠢地相信,大王真会将曼罗门贵族全数活埋?!哈哈哈哈!黛染,你实在是太愚蠢了!”
“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黛染心绪紊乱。
“哈哈哈哈……”素馨的笑声再次在潇穆殿上刺耳回荡,“我的意思是,在你委身于大王之前,你根本就没有怀孕!”素馨走到黛染的身前,近距离地耻笑着黛染,“一开始,那‘十月汤药’只是寻常的助胎药!到后来,那‘十月汤药’便是寻常的安胎药!这世上根本从无‘十月汤药’!静芙根本由此至终都是大王的亲生骨肉!只可惜!大王到死都不知道静芙是他的亲生骨肉!大王如此……可算是含恨而终?”
“素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黛染高声尖叫。
“因为我恨你!”素馨狠狠地瞪着黛染,“我恨夫君因你而死!我恨夫君心中从来只有你!我更恨我千里迢迢来到大乾之后,大王的心中亦只有你!你凭什么独占夫君的爱?!你凭什么独占大王的爱?!你凭什么独占所有男子的爱,一点都不留给我?!”
“不是这样的……”黛染惊恐而无力地摇着头……黛染根本不敢相信,站在她眼前冲她咆哮的人是素馨……素馨身上,甚至还模糊着野阅的惊悚血肉!素馨眼内,甚至尚充斥满赤裸的歹毒杀意!素馨不该是这样的……素馨该是温柔的……素馨该是温婉的……素馨不该是这样的!
“正因为我恨你入骨,所以我才要看到你痛苦!”素馨恶毒地笑着,“我千方百计让你以为,你怀了夫君的孩儿。为了腹中孩儿,你定然要委身于大王……为了让你爱上大王,我故意装病多月,好给你更多的时日与大王相处……纵使你从不愿承认,但我知道你早就爱上大王了!不然你怎么会对大王心慈手软?!”
“所以……”黛染颤抖着声音问:“你就是为了不再让我对夏侯衍心慈手软,所以才会骗我说,夏侯衍早就将一切曼罗门贵族全数活埋?”
“你懂得如此想,可见你也不算太笨。”素馨突发嗤笑一声,“不过……你一定没想到,当日那百日休根本就不是用来折磨大王的!那百日休根本是我用来折磨你的!看着你那痛苦挣扎的九十五日,你知道我心中有多么的痛快吗?!”
“你……”黛染将所有的话噎在了喉咙,吞进了肚子……黛染哑口无言地闭上眼睛,不愿面对恶毒的素馨,不愿面对丑陋的事实。
“可我千算万算,始终算不到,你竟一直以为静芙是萨释上师的亲生骨肉?”素馨愈发愤怒,“你不仅独占夫君与大王的爱,你竟还亵渎玷污萨释上师!你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黛染不愿回话。
素馨却突然问:“还有些事情……或许黛染还不知道吧?”
黛染防备地看向素馨,眉头紧皱地问:“你要说什么?”
素馨突发大笑:“当年,根本就不是慕容泠使人在你的糕点之中下药的……当年,其实是萨释上师命那御厨在你的糕点之中下药的!”素馨疯狂大笑,“萨释上师在静芙未出生之时,便已经欲要杀了静芙!所以今日,静芙必死无疑!哈哈哈哈!!!!黛染啊黛染!只要想到你痛失静芙的痛苦模样!我就高兴!我就高兴!”
黛染全身颤抖地看向轲倪,哽咽着问轲倪:“素馨说的……可都是真的!?当年是你命人在我的糕点之中下药的,是吗!?你早就想杀了静芙,是吗?!还是……你想杀的根本就是我?!”
面对黛染的连番质问,轲倪却只是冷清地说:“本上师从未想过要杀你。”
黛染愤怒大喊:“可你却要杀了我的孩儿!”
轲倪淡漠地说:“怪只怪,她并非本上师的孩儿。”
黛染心痛地垂下目来,悲痛欲绝地看着早已魂归西天的夏侯衍……颤抖着手,抚摸着夏侯衍渐变冰冷的脸庞,黛染喃喃自语道:“为何,你误以为静芙不是你的孩儿,却还爱屋及乌地待静芙那般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何,他却那般心狠手辣地欲要取静芙的性命?为何,你那般真心待我,我却如此伤你?为何,他那般狠心待我,我却如此执迷不悟?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看着黛染这般痛心欲绝,素馨简直痛快至极!
但短暂的痛快于素馨而言仍是不够,素馨忽而从袖间抽出匕首,猛然扑向黛染,“既然萨释上师从未想过要杀你,那便让我亲自动手……”
素馨的话仍未说完,便被夏侯钰抢先一步,挥剑弊了素馨的命……“啪”地一声,素馨倒在了满殿的鲜血之中……纵使素馨经已不能再说话,但素馨那双瞪圆的死目,分明就是在仇恨地对黛染说:看到你这般痛苦!我仍是心满意足!终有一日,你必定不得好死!
黛染淡漠地掠过素馨仇恨的眼眸,不舍地放下夏侯衍的尸身……缓缓站起身,缓缓走向轲倪,哽咽着问:“轲倪……你可曾爱过我?”
轲倪不作回答。
黛染梨花带泪,“纵使你已有后宫佳丽三千,纵使你已与他人诞下子嗣,纵使你已不再寂寞孤单……但难道你当真忘了,我们曾在紫瑶宫相守的每一夜了吗?难道你当真忘了,你曾经说过,你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人的吗?难道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吗?难道你当真已经不再爱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