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黛染用尽一切言语劝说,总算让夏侯衍松口答应,在他生辰当日,于大乾王宫中心花园东侧的潇穆殿之内,举办生辰宴会,宴请多名大乾朝臣与王室宗亲。
得到夏侯衍的首肯之后,黛染便与东方玥一同,着手忙碌地筹办夏侯衍的生辰宴会,务必将夏侯衍的生辰宴会筹办得越盛大越好,越隆重越好。过去,黛染总是懒悠悠地从不理会有关于夏侯衍的任何事情。此次,黛染却难得主动地参与到筹办夏侯衍的生辰宴会之中……眼见黛染这般热情用心,东方玥便顺水推舟地,将一切筹办的决定权全都交到黛染手中,任由黛染决策关于夏侯衍生辰宴会的一切大小事。
东方玥定是认为,黛染因为感激夏侯衍近年来的宠爱,所以才欲通过此次生辰宴会向夏侯衍表达其感激之情。东方玥也定然知道,若由黛染亲自操刀为夏侯衍筹办此次生辰宴会,夏侯衍一定会感到更为高兴。东方玥就是这般,虽则总是如女将军般严肃着脸抿紧着唇,却又实在得体,不争圣宠,不耍心眼,待人至诚。
面对东方玥,黛染难免感到于心有悔。
在此之前,黛染似乎从来都不曾设想过,待轲倪复辟萨释的大业得成之后……轲倪将会如何处置东方玥,上官沫,夏侯晔,夏侯旻,夏侯宽……等一众大乾王室宗亲的妇孺女眷?轲倪会否如同夏侯衍那般,残暴成性地将大乾所有王室亲宗尽数杀害?
猛然心惊。
黛染在心中安慰自己道:不会的,轲倪一定不会如夏侯衍那般灭绝人性、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害所有大乾的王室亲宗的!毕竟,妇孺何辜?孩童何罪?想轲倪日日焚香读经,定然不会如夏侯衍那般手染鲜血、心狠手辣!黛染却又突然想起,轲倪从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萨释上师不是用来慈悲为怀的。
萨释上师与曼罗门贵族,也确实从来不曾是慈悲为怀的……待大业得成那日……待大业得成那日,说不定轲倪当真会一点不慈悲为怀地下令,将大乾的所有王室亲宗尽数杀死……
不会的!
黛染惊恐地摇头!
若到时候,轲倪当真下令要将大乾的所有王室亲宗尽数杀害,黛染也有信心可以说服轲倪!在黛染的说服之下,轲倪一定会网开一面地饶过一众无辜的王室亲宗的!但是……轲倪或许能够勉强饶过无辜的王室亲宗,可夏侯衍呢?轲倪又将如何处置夏侯衍?轲倪会将夏侯衍如离渊一般幽禁起来?还是,轲倪会下令将夏侯衍……残忍地活埋?
一股惊悚的冷气,突然从心底窜流全身,黛染禁不住打了个极大的寒颤。
或是将黛染这极大的寒颤当成了黛染感到寒冷,夏侯衍伸长手臂从黛染的身后抱紧了黛染……又是夜……过了今夜,还有明夜……然后,便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然后了……黛染紧紧地闭上眼,坚决不再让自己胡思乱想。然而,黛染仍是无法自已地听到自己的猛烈心跳声,在漆黑之中扑通扑通扑通地响个不停,并且响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
黛染仍在为夏侯衍的生辰宴会而忙得不可开交。
经过又一番的忙碌,黛染总算是将生辰晚宴上的宾客名单、席上菜肴、坐席布置等,相对较为重要的事情全都决策好了。其余琐事,其实大可交由其余人等筹划,黛染只需稍作决策便可……但黛染实在不愿闲下来,黛染害怕她一旦闲下来便会胡思乱想,黛染更害怕她一旦闲下来便会……反正,黛染不愿闲下来就是了。
忙碌了许久,黛染总算是感到体力不支。
黛染独自一人走到潇穆殿的花园之中,于古树之下悄然落座……抬头看天,惊然发现,那轮高挂于晴而高远的淡薄蓝天之上的橘黄秋日,竟已渐觉西斜……难道,又一日,便就这般轻易地从她的忙碌之中悄然流逝了吗?
该是感到高兴的吧?
只因每过一日,大业得成之日便更靠近一日……但是为何,黛染的一颗心却反而无由地感到越发沉重和刺痛?那是一种不明所以的,沉重与刺痛。
一阵又一阵凉薄的秋风不断吹拂而过,黛染抬手捂着她那颗沉重刺痛的心脏,愁眉苦目地抬头看着飘零的落叶与陨落的残红,混着秋日的橘黄光彩,于微风之中纠纠缠缠直至坠落尘土,染得一身污秽。
“黛染。”
忽而传来的熟悉嗓音,让黛染那颗沉重刺痛的心,更加凌乱。
是素馨。
穿着一身淡雅水天碧的素馨,缓缓落座黛染身旁。
黛染掩饰着心中的沉重,刺痛,凌乱,忐忑……稍稍一提嘴角,牵强地笑着对素馨说:“素馨怎么来潇穆殿了?”
“是的。”素馨温婉地略作点头,温柔地说:“素馨今日,是为了黛染而来。”说着,素馨伸手拉起黛染白若辛夷的手,极为快速地在黛染的掌心之中,塞进一包用黄纸包裹得极薄的药粉。
“这是……”黛染疑惑地垂目,注视着素馨搁置于她掌心的那包药粉……不知所以,却也猛然心惊……黛染下意识地将该包药粉紧揣于掌心之中,并且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紧揣药粉的那只手。黛染用尽一切方式遮挡掩饰着,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她的掌心之中有那么一包药粉。
“这是糜末粉。”素馨温婉而平静地说:“此糜末粉,若是平常人触碰,便是无害。但若是身体肌肤有所损伤之人触碰……哪怕那人只是手指被刺了一个小孔,或是手臂被划了一道小痕。只要在那人的小孔或小痕之上抹上此糜末粉,那人必然当场暴毙!”
“此糜末粉的毒性竟如此凶猛……”黛染紧握着糜末粉的双手,颤抖如落叶,“如此凶猛之毒药,难道不会轻易被一众太医发现端倪吗?”
“必然不会。”素馨浅浅一笑,胸有成竹地说:“世间知道糜末粉之人,绝无仅有。死于糜末粉之人,更与平常急病暴毙之人并无异样。加之此糜末粉无色无味,并且能够被损伤之肌肤迅速吸收……若大王当真死于此糜末粉,纵使是一众太医联合为大王验尸,也只会权当大王是死于急病暴毙!至于大王身上受损伤之肌肤……只要肌肤的损伤足够小,谁会留意到一个小孔,一道小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