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衍不曾回话。
上官沫转而看向深垂脑袋的黛染。
上官沫慈爱地笑着问:“黛染,哀家说的话,你可曾听见了?”
黛染尴尬地点头回道:“黛染听见了。”
上官沫满意地笑着说:“听见便好!”上官沫忽而挺直腰板,略略捶了捶腰身,懒洋洋慢悠悠地说:“哀家在这里坐了许久,实在感到有些乏了。因而哀家便先行回殿内歇息了。大王才刚到不久,必然还未看够这美丽的紫花扶桑海棠……黛染,你便陪着大王,继续多赏一会儿这般美丽的紫花扶桑海棠吧!赏花过后,你俩一同在慈恩殿用过午膳再走。”
也不等黛染与夏侯衍回应,上官沫便在檀瑛的搀扶下,径直离开了凉亭。除却上官沫与檀瑛,就连竹香意柳菊琴等侍女,也都一一识相地追随上官沫,走进慈恩殿内,不再打扰夏侯衍与黛染共聚。
紫花扶桑海棠的花瓣,随风飘洒。
飘落黛染的紫色襦裙。
飘落黛染的乌黑青丝。
飘落黛染因不安无措而微微作红的脸庞。
众人有意将满园美景留给黛染与夏侯衍,黛染与夏侯衍却不甚领情地只是沉默僵坐。
沉默。
沉默。
终是熬不过无边压抑的沉默,黛染猛然站起身,匆忙地说:“我要回杏苑了!”
夏侯衍反应极快地伸长手,一把便将黛染拉坐在他的大腿之上。
黛染愕然地看着夏侯衍。
这是黛染第一次在白日注视夏侯衍……眼前男子的气息是无法抗拒地熟悉着的,眼前男子的身体亦是无法否认地熟悉着的,但眼前男子的容貌却是那般的陌生……尤其是那深邃的眼眸底下,藏得极深极深的……情。情?不可能!夏侯衍从来都是无情无义的冷血之徒!她觉得她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男子,她觉得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男子是谁!
夏侯衍深邃地注视着黛染。
这亦是夏侯衍第一次这般注视黛染。不可否认,黛染绝美的容颜足以让天下男子为之神魂颠倒。但夏侯衍自认不是寻常男子,所以夏侯衍不曾为黛染的美貌所倾倒。让夏侯衍倾倒的,是黛染的灵魂……透过黛染那双绝美的眼眸,夏侯衍看到了黛染的灵魂……那是多么善良,沉着,澄清,独特的灵魂。
紫花扶桑海棠的花瓣,随风飘落。
夏侯衍忽而吻住了其中一片花瓣,紧贴黛染柔软的唇,舌尖轻推,与花瓣一同纠缠。
黛染原是抗拒的,黛染原是不配合的……黛染抗拒着,黛染不配合着……渐渐地,黛染竟配合地闭上了眼……黛染不住地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做戏罢了,一切不过都是戏罢了。
这是夏侯衍第一次如此深入深情地吻一个人。这亦是唯一一次,夏侯衍不强迫黛染睁开眼睛看他。因为夏侯衍自信,黛染此时此刻的心中唯有他!阵阵猛烈翻涌的攻势袭来,黛染被夏侯衍席卷得体无完肤地呼吸困难……就像是沉沦在大海中遇溺的人儿一般,黛染只能本能地抓住身前的人,紧紧地抓住身前的人。
起伏,翻涌,沉沦。
这一吻持续了许久。
待二人难舍难分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彼此身上都经已散落一层薄薄的扶桑海棠花瓣……紫的,粉的,嫣的,艳的,各色深浅浓淡的扶桑海棠花瓣……而最红最娇艳的那两片花瓣,却烙在了黛染的左右脸颊。夏侯衍再度情难自已地吻着黛染,黛染不自觉地再度闭上了眼……黛染告诉自己,闭眼不过是为了躲避眼前的夏侯衍,如此而已。
许久。
夏侯衍才将他的唇移到黛染的耳畔,沙哑道:“今夜,本王去杏苑。”
黛染只感到一阵心悸,不敢回话,不曾点头。
夏侯衍推扶着黛染站起身,不再留下只言片语,夏侯衍便就转身大步离开了慈恩殿……夏侯衍不敢继续留在黛染的身旁,夏侯衍唯怕控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渴望,而在白日做出逾越之举……他可是夏侯衍啊!夏侯衍居然也会有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夏侯衍在心中耻笑着自身。除却要控制压抑自身之外,为了今夜能与黛染共聚,夏侯衍还必须尽快回到肃穆殿将那堆高垒的奏折批阅完毕。
黛染心悸着,呆着眼,蹙着眉,失神地看着夏侯衍大步离去的背影。
黛染的唇齿之间,仍然残留着扶桑海棠淡雅的馨香。
夏侯衍果然别有用心,所以才会以花入唇,以香入吻……从今以后,只要看见扶桑海棠,只要闻到扶桑海棠的味道,她便会想起夏侯衍的吻……从今以后,扶桑海棠的味道,便就是夏侯衍的吻的味道……从今以后,她最讨厌的就是扶桑海棠!
嗯!
是的!
黛染紧紧地捂住悸动不安的心脏,紧紧咬牙,不断点头……黛染要让自己谨记,她讨厌扶桑海棠的味道,她恨夏侯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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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刚到。
若是昨夜,黛染早该出发前往肃穆殿。
但是今夜,夏侯衍说他会到杏苑里来。
黛染坐在杏苑小厅内,看着窗外无边的漆黑,听着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由不得想起今早那纠缠于唇舌之间的紫花扶桑海棠……黛染越发感到心乱如麻。
竹香与意柳站在黛染的身旁侍奉着,看着黛染越发拧巴的眉目,竹香与意柳担忧地对视一眼。
自从慈恩殿赏花回来之后,黛染便一直怪怪的,不是失神皱眉,就是皱眉失神……竹香恭敬又担忧地问:“黛染夫人可是感到身体不适?”
黛染失神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