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一名乾兵十万火急地跑进喜宴大殿,禀告夏侯衍:“启禀大王,紫瑶宫起火了!”
紫瑶宫起火了?!
紫瑶宫一向严禁火种,加之暴雨多时,紫瑶宫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起火?!
想到这里,黛染不顾一切地冲出喜宴大殿,不顾一切地冲往紫瑶宫……乾军本欲拦下黛染,夏侯衍却示意由得黛染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席卷天地的狂风暴雨经已演变成淅淅沥沥的斜风细雨。细雨飘飘,洋洋洒洒,跌跌宕宕……渐渐地,居然有些许将要停雨的趋势。无暇分心理会雨势如何,黛染心急如焚地奔跑着,惊慌惶恐地奔跑着,始终不渝地奔跑着……终于,黛染跑到了紫瑶宫。
那用馥郁繁盛的紫曼罗筑建起的紫曼罗迷宫,已然被乾军连根拔起,弃于一旁。再无往日的嚣张傲慢与盛气凌人,成千上万失去了根茎倚靠的紫曼罗,颓败地瘫软在浑浊的残雨之中,凋零狼藉,苟延残喘……无暇感伤,无意葬花,黛染快步踏过潦倒的紫曼罗,快步奔向紫瑶宫大门。
不甘被人肆意践踏的紫曼罗高竖着尖锐的花刺,隔着黛染不算太厚的鞋底,恨恨地刺痛着黛染紧绷的脆弱神经……突然一个错脚,黛染失去重心地扎进了高垒的紫曼罗废墟中。垂死挣扎的紫曼罗,张牙舞爪地用尖锐狠辣的花刺,疯狂恣意地划破黛染娇嫩的雪肤……滴滴血珠,顺着黛染身上的残雨,一点点一滴滴地落下。
痛彻心扉!
黛染抬头,遥遥看见紫瑶宫紧闭的大门门缝竟不断地溢出火光与白烟!唯恐轲倪被困火中,黛染用力撑起失重的身子站起身。承重的手掌因此而被紫曼罗刺得猩红一片,黛染却无暇理会连心之痛,不顾一切地跑向紫瑶宫。
斜风细雨,骤然停歇。
覆盖于萨释国上空多时的厚重雨云,竟在瞬间消散。雨过天晴,才晓黎明。阔别数月的一轮红日,响应上万万人的挂念,终是从地平线上崭露头角……纵使天地仍然笼罩着厚重的雨雾,纵使久违的日出暂未有炙热的热度,但太阳终究还是回来了……朝阳东升,忽而光明。
突然,黛染站在了原地。
不为那突如其来的光明,而为突然看见一抹黑紫袈裟遗世而独立地站立在紫瑶宫五楼。惊恐噬心,黛染遥声尖叫:“轲倪!”
不曾留下只言片语,也不曾给黛染多说半句的机会,轲倪居然就纵身从紫瑶宫五楼一跃而下!巨大的声响惊悚传来,轲倪瞬间摔落在黛染眼前,鲜血四绽。
“啊!!!!”
黛染惊叫着跑向轲倪。浓稠的鲜血顺着积水流至黛染脚下,黛染因此而再度失去重心,跪趴在地。
“轲倪!轲倪!”
黛染疯狂地尖叫着,手脚并用地爬走到轲倪身旁。黛染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一息尚存的轲倪,大声地在轲倪的耳畔叫唤道:“轲倪你为什么这么傻?!轲倪!你不能死!轲倪!你不能死!轲倪!轲倪!”
黛染疯狂尖叫,眼泪狂飙。
轲倪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轲倪颤抖的嘴巴数度张合,似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却始终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黛染痛不欲生地注视着轲倪,竭嘶底里地对轲倪说:“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现在马上带你去找大夫!轲倪,你放心吧!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轲倪垂死挣扎着再度张合嘴巴,再度试图跟黛染说些什么……突然,轲倪一口气提不上来……然后,轲倪竟就这样断气了!
轲倪死了!
死不瞑目!
“轲倪!!”黛染紧抱着轲倪,仰天尖叫,咆哮大哭,“轲倪!你醒醒!轲倪!你不能死!轲倪!你不能留下我独自一人!”
“轲倪!轲倪!轲倪!”黛染不断地叫唤着轲倪的名字。黛染希望轲倪能够听到她的呼唤,回到她的身边……然而,逝者如斯,死者已矣,如今黛染唯一能做的,只有将轲倪的音容笑貌深深地刻在她的骨髓里!黛染咆哮大哭着,痛苦万分地垂目注视轲倪那张俊朗如仙的脸庞……突然,黛染怔住了。
怀中的轲倪为何会是寻常的黑瞳?轲倪的一双紫瞳哪里去了?
黛染惊愕地忘记流泪。
她曾听说,人死后瞳孔会涣散。她从未听说,人死后瞳孔会变色!
心悸阵阵,黛染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细细观察怀中所抱的轲倪……她这才发现,怀中所抱的轲倪散发着的阵阵余香,并不是她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檀香香气,而是曼罗门贵族最常用的寻常沉水香!
他不是轲倪!
黛染惊吓地张大嘴,跌坐在地上,接连用手爬着后退。
纵使这个身穿黑紫袈裟的男人和轲倪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这眼眸,这气息……他骗不了黛染!他绝对不是轲倪!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轲倪又到哪里去了?!她现在该怎么办?!她该去哪里去找真正的轲倪?!黛染惊慌失措,涕泪交错,不知所以,几近奔溃地抓住剧痛的脑袋。
很快地,她便意识到这是一个局!
而设局的人必然是轲倪,轲倪为何要设这个局?黛染还来不及细想,身后便传来大队乾军走近的声音。黛染慌忙爬到“轲倪”的身旁,快手将“轲倪”死不瞑目的眼眸严严合上。
“看你这幅呼天抢地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死的是你的夫君呢!”身后传来夏侯钰冷嘲热讽的声音。只怪方才黛染的呼喊实在太竭嘶底里,以至于夏侯钰将黛染的呼喊听得清楚无比。
黛染抬头,不屑地瞪了夏侯钰一眼。
夏侯钰亦垂目,不屑地回瞥黛染。
夏侯衍黝黯地注视着躺在血泊上的尸体,严肃地问夏侯钰:“此人便是所谓的萨释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