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在夫君心间留下一点点印记而已……”凌霄在黛染的耳边，温柔地自嘲道：“那夜，我听见夫君亲口对你说，他此生惟愿不辜负你一人……黛染，我不是没有嫉恨过你。但是我知道嫉恨是无用的，我更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夫君心中也只会有你。”

“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吗？”素馨柔声打断黛染的安慰，“对我而言，能替代你去大乾国和亲，已是一种幸福。只有替代你去和亲，夫君才会感激我。也只有替代你去和亲，夫君才会念及我这一点点的好。”

“素馨，你真的很傻……你这般温婉可人，容貌出众，本可找一个珍惜你的男人，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的。”黛染泪目直视素馨，“现在仍未出发，你若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素馨温婉却果断地摇头，“是我主动命人在我的额上烙下紫曼罗的，也是我主动请求鸢萝太后让我替代你去和亲的……黛染，我是心甘情愿替代你去和亲的。”

“不是这样的……”黛染痛哭流涕地摇着头。

“就是这样的。”素馨极缓地抬手，极轻地用指腹轻抚了抚染满黛染脸庞的泪珠，冰凉的泪珠温热了素馨的指尖……素馨再度温婉地笑了，笑中有泪，“我知道你的眼泪是真的，我亦知道你心中的不舍是真的。这就够了，真的够了。黛染，我不怕替代你去和亲，我唯怕夏侯衍会对我不满意……所以你仍要处处小心，知道吗？”

“我知道……”黛染点头，眼泪随着点头滴滴落下。

“其实我这些担忧亦是多余，你身旁爱你疼你的人那么多，又岂需我操心？”突然，素馨轻轻地将孱弱的黛染拥在怀中，柔声在黛染的耳畔说：“黛染，答应我……若你有机会再见夫君，请你帮我将这个拥抱转送给他。也请你帮我转告夫君，无论身处何地身旁何人，我素馨这辈子唯爱夫君一人。”

“我答应你……”黛染早已泣不成声。

素馨闭上眼，紧紧地拥抱着黛染。

今生，素馨虽曾与离寒有夫妻之名，却从无夫妻之实……就连一个最简单的拥抱，素馨也从未得到过。素馨知道，从前得不到的，此后已不可能再得到……而今，素馨唯能拥抱着离寒最心爱的女子，想象，离寒拥抱最心爱的女子之时，会是如何的怦然心动。

这到底是一种补偿，还是一种自虐？

不愿再被太阳熏蒸的曼罗门贵族开始不耐烦地催促素馨上路。

黛染却始终不愿松开素馨……几位实在等得不耐烦的曼罗门贵族责令箬叶等宫娥把黛染拉离素馨，箬叶等宫娥恭敬地在黛染身旁柔声劝说着，谨慎小心地将黛染扶离素馨。

“素馨……”隔空看着素馨，悲戚的眼泪再度汹涌，黛染惨白的脸庞因此而更加惨白。

“莫诉离愁。今生若有缘再见，必定陪君醉笑三千场。”素馨泪目对黛染，温婉一笑。

一笑过后。

素馨潇洒地转身，洒脱地迈步。

素馨真的不是没有嫉恨过黛染，但是临别这一刻，素馨最感激的人仍是黛染……她感激黛染给了她让离寒永远记住她的机会，她更感激黛染的眼泪为她抹去了前路的孤寂。

在五彩宫娥的搀扶下，黛染虚弱地看着被眼泪模糊了的素馨。

素馨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坚定，却又是那么的悲戚……素馨曾经给予黛染的每一个温婉的笑容和每一声温柔的问候，均在此时此刻化作最沉重的流星，划过流年，划破光景，落下深刻的伤痕。

美丽。

悲凉。

短暂。

却也永恒。

记忆中素馨的一切和眼前素馨坚定的背影，将如一张张永远不褪色的图画，永久地保存在黛染心间。

素馨终究还是坐上了浮雕着紫曼罗图腾的黄金马车，黄金马车毫不犹豫地策马扬尘，将近百辆满载金银财宝的宝马香车紧随在黄金马车之后……尘飞九天，蹄声震耳，浩浩荡荡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奔出萨释王宫。

在这般声势浩大的场景之中，黛染只读到了悲壮与悲哀。

不忍细看。

无力地合上眼，虚弱的神经瞬间断裂，羸弱的黛染就这般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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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片萧条的红叶，越过半掩的红窗，穿过水沉香的轻烟，掠过光洁的凤凰玄镜，飘落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厚实黑木梳妆台上……

黛染惊觉，秋天到了。

黛染惊觉，她居然病了整整一个夏天。

褪去暑热，身子似是清爽了不少。在五彩宫娥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黛染坐在凤凰玄镜前，细细地察看许久不曾正视的容颜……凤凰玄镜里的她憔悴了，消瘦了，却也因此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只可惜曼罗门贵族是不能脱俗的，曼罗门贵族更是不懂得欣赏脱俗的。

病中，凌霄、婳蓉和施蓉常来探看。

纵使凌霄、婳蓉和施蓉经已极力掩饰，但黛染还是从她们的眼眸中读懂了她们的忧心。她们既忧心这场病会拖垮黛染的身子，亦忧心这场病会损耗黛染的美貌……毕竟，在她们的眼中，没有什么比女子的容颜更加重要。

黛染病着的日子里，离渊几乎没有踏进过黛染的寝殿。

对于黛染的病情，离渊更是视若无睹，不闻不问……离渊这般寡情薄幸让凌霄大为愤怒。为此，凌霄多次欲去怒骂离渊，幸而都让黛染等人拦了下来。黛染美其名说，离渊已经贵为离渊皇上，就算凌霄对离渊皇上再多不满，也不能以下犯上地对离渊皇上出言不逊。然而实际情况是，黛染也不愿意看到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