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太特别了……他在心中微微一笑,脸上却仍是波澜不惊。
喜娘们用最快的速度为黛染重新盖上喜帕,一番调整过后,喜娘更紧地隔着喜服长袖牢牢握住黛染的手臂。
三拜高堂……
黛染在喜娘的牢牢搀扶下,躬身,深深一拜。
夫妻对拜……
黛染在喜娘的牢牢搀扶下,转身,深深一拜。
礼成……
送入洞房……
黛染在多位喜娘的搀扶和数十个宫娥的簇拥下,往洞房走去。
随着新娘的离开,萨释上师也在众人的跪拜下离席。此时,属于曼罗门的宴会才正式开始。停不下来的弹唱歌姬,慢不下来的旋转舞姬,堆不完的佳肴,流不尽的美酒,谈不尽的说笑……宴会上热火朝天的盛况让抱恙多时的锦瑟皇上也禁不住多喝了两杯美酒。
锦瑟皇上穿着一身明黄龙袍,发须未白却已因为风烛残躯而面容憔悴。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两杯黄酒下肚,锦瑟皇上憔悴的脸庞开始晕起两抹愉悦的红。不顾身旁盛装照人的鸢萝皇后的劝阻,锦瑟皇上又接连多喝了两杯酒。几杯黄酒下肚,锦瑟皇上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不停不停地咳嗽……看来,锦瑟皇上久病的身体还是吃不消这美酒和盛宴。于是,锦瑟皇上在宫娥小心谨慎的搀扶下回寝殿休息去了。
乐声仍在奏响,佳人仍在旋转。
觥筹碰撞声此起彼伏,嬉笑劝酒声络绎不断,纵情欢乐的曼罗门贵族大有醉酒到天明的意思。已然将近子夜,强颜欢笑地陪饮了一整晚的离落、离恋和离梵终于喝得脸红耳赤,意识模糊。赶在他们触景生情抱头痛哭之前,鸢萝皇后命人将他们送回了各自的寝殿。
夜更深,酒愈醉,纵情饮酒的人儿终于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各自的小桌上……唯独离渊。
虽然离渊像是穿花蝴蝶般在宴会上穿梭了一整夜、喝了一整夜的酒,但是此刻的他却独尝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惆怅。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拿着酒杯,独自喝下一杯又一杯……抬头,发现鸢萝皇后正坐在凤座上,紧盯着他。
离渊知道,他躲不掉了。
昂起头,将酒壶里的酒全都倒进嘴里……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此等洞房花烛夜,他的相思泪却不是为新娘子所流……多愁人啊……顶着鸢萝皇后紧盯的视线,他认命地把喝空的酒壶放回小桌,踩着拖沓的步伐,跟着等候多时的喜娘,走向洞房。
洞房里,一片喜庆的红。
铺满一地的柔软绯红地毯,血红鸳鸯蜡烛点燃着的红红火光,红衣喜娘和红纱宫娥捧着的大红托盘,大红托盘上堆满的大红仪式用具,还有嫣红幔帐下一床的艳红鸳鸯被和坐在艳红鸳鸯被旁的盛世红装新娘……鸳鸯红烛早已燃掉大半,然而蜡炬成灰泪未干,一切才刚开始。
吉时将过,不敢耽误吉时的喜娘快速却又周全地把洞房里的仪式做全。喝过合卺交杯酒后,一众喜娘和宫娥跪地祝贺一对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然后,喜娘和宫娥匆匆地退出了洞房。原本还嫌拥挤的洞房顿时变得空虚,唯有将要燃尽的红红火光仍在微微跃动,映照着一对沉默的新人。
黛染等待了很久,却始终等不来离渊挑起她的红喜帕。
耐性经已用尽,眼前遮盖了一整天的红,让她变成了一头按捺不住怒气的疯牛……她气冲冲地扯下盖头的红喜帕,狠狠地摔在身旁的鸳鸯绣被上。如料想中一样的,是扯下红喜帕的世界仍是一片凋零的红。和料想中不一样的,是离渊就坐在她的身前,看着她。
今夜的离渊穿着一身大红新郎吉服,原该意气风发的新郎倌眼眸里却蕴着极浓的惆怅。酒精虽然不能为他解愁,却为他苍白的脸缀上了片片的红。但那红仍不是喜庆的红,而是悲哀的红,无奈的红。无论是喜庆,是悲哀,是无奈,都无所谓……只是是……他的脸……那是班长醉酒的脸……她无法自已地想起,她和班长的第一夜。
那一夜,班长因为和女朋友分手而喝了个烂醉。
她和往常一样陪班长哭,陪班长醉……那时候,班长就如现在这般看着她,班长如受伤的小兽一般躲进她的怀里……班长说,他的心很痛;班长说,他害怕寂寞;班长说,他想她留在他的身边陪他……不等她点头,班长就肆意地占据了她的一切……班长知道她会答应的,她也知道她会答应的。
眼泪从黛染绝美的眼角滑落。
离渊伸出冰凉的手指……他没有为黛染拭泪,而是将黛染的脸拉到了他的眼前。他紧紧地闭上眼,狠狠地吻上黛染的唇……离渊的动作是热情的,离渊的唇却是冰冷的。她想起,那夜班长的动作也是热情的,但是班长的唇也是冰冷的。
她清楚地记得,那夜过后,班长坐在床畔懊悔地捶着脑袋。班长说,他只是因为喝醉酒所以才会做错事,班长说,他爱的只有他的前女朋友……她流着泪说没关系,她说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班长转身,再度紧抱她,再度把她推到床上……她忍着痛尽力配合班长,取悦班长,她希望她能够用她的身体留下班长。但是,班长穿好衣服之后,还是捧着鲜花和巧克力哄前女友去了……班长根本从来没有爱过她!
那离渊呢?
她用力推开离渊,问:“你爱我吗?”
离渊幽怨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忍着怒气,轻咬唇,问:“你不爱我。你爱的是商樱,是吗?”
离渊垂下头,没有回答。
她用力地揉着身下的大红鸳鸯绣被,绣被上的鸳鸯被她揉了个粉碎……她问:“我让离寒伤了你的商樱,你不是应该很恨我吗?既然你不爱我,甚至你恨我,为什么你还要抱着我亲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