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处在乱世,处在人心陷害的境地,可是每个人的心底里,都存着对阳光的渴望。思及此,鼻尖竟是酸了一酸。
头一次,假装对着的是一个好婆婆,她真诚的行了一礼,“媳妇谢过婆母。”
司夫人微微一笑,此时,齐纤娅那清丽柔顺的面容,也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叹息,如果,这个儿媳妇是她的亲媳妇儿,该多好。那个邱娴儿,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离开了司夫人的院子,齐纤娅久久还不能平复,她不知道为何,面对一直迫害她的对手,刚才有那种柔软的情绪,难道是因为,今天离开司府吗?她有了留恋之心。
说到底,还是因为司雪吗?
突然间,有种小女人的感觉,她竟然也会有,和丈夫吵架了回娘家的行为,幼稚吗?矫情吗?
可是,谁规定她一定得坚强隐忍的像阿信一样,她也可以发脾气的不是吗?
“小姐,披上吧。”纯儿悄然帮她披上披风,小心冀冀的看着她的脸色。这一路,小姐的面容都阴沉沉的,让她十分担心。
出了司府的门,外面,已有马车在等。
这次的出门与往时不同,她不由得回头,又看了一眼司府。
为什么她回娘家,而她的丈夫却未能同行,为什么她受这份委屈?司雪,他到底是凭什么让她难堪让她伤心?
忍住悲忿,转身走了马车。
“小姐……”纯儿坐在了她身边,关怀的看着她,“你别难过了。姑爷知道你离开了,一定会立即去寻你的。”
齐纤娅苦笑了一下,如果是那样,他昨日便不会那样做。
也许这样,也好。
她一直想着回一趟娘家,替那个她尽份子女之孝,可是这样那样的,拖到了现在。也许这是个合适的机会吧。
说起她的娘家,她印象并不深刻。这大概是因为她穿之前,原主已一年未在娘家的原因吧。间隔的时间有些远,记忆也浅了些。她只是大概的知道,小的时候是跟随父亲东奔西跑居无定所,好像是父亲一直在做着生意。后来她七八岁时,父亲才带着她在扬州城里的齐园安居下来。
她的家庭关系很简单,父母,和一个兄长。家里的仆人也不多,而且许是因为他们常换居所,这些年来,不曾见与亲戚有什么来往。
想到此,她心中生出几分期待,挺想见见自己的家人的。
纯儿好不容易看到她脸色阴转晴,心情这才放松。小姐在姑爷那里受了堵,恐怕也只有回到老爷身边,才会开心些了。
齐园在扬州城的北郊,虽然未出城,但也是在城边上了,城北本就不繁华,所以,车子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后,街道就变得狭窄起来,周边的店铺简约,行人小贩也渐渐稀少。
齐纤娅掀着帘子角看着,心里有些疑惑,她记得她爹也算是富商了,为何有钱不住在繁华的东南区呢?或者,爹娘喜静?
“小姐,就快到了,开心吧?”纯儿也很开心,她也很久没回齐园了,那儿也是她的家呢。
齐纤娅点了点头,“是啊,离这么近,我竟是没回来过,真是不孝。”
“小姐,你不用自责,你刚嫁进司府,没什么底子,你不回来也是不想引夫人不满啊。放心,老爷会理解的。”
齐纤娅叹息,“可头一次就是一个人回来,到底有失面子。”
“小姐,你又多想了,还不是你自己闹脾气?”
“哟,你敢呛小姐了?”齐纤娅挑眉。
“不敢不敢,纯儿是说,现在小姐在司府越来越有地位了。”纯儿坚定地举了举拳头。
“看把你机灵的。”齐纤娅看着她可爱的脸蛋儿,忍不住抚了抚,“年轻就是好啊,小脸真水灵。”
纯儿有些羞怯的躲避着,“小姐,你别笑话我了,小姐才是天生丽质呢。”
“成语运用的不错。”
主仆俩说说笑笑间,终于,马车转弯到了有些偏的弯道,纯儿知车夫不熟,又掀开帘子交待了几句。
于是,很快,车子终于在齐园的门前停下了。
因为回来的突然,齐园现在大门紧闭,根本无人知道她的到来。
“好凄凉啊,没人迎接。”齐纤娅跳下马车,看着简约不失气派的齐园大门。
纯儿笑嘻嘻的道:“老爷夫人都不知道呢,我去敲门。”话音未落,就跳到了大门前,“老爷!开门哪,小姐回来了!”
门很快就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开了门,一看到纯儿和齐纤娅,立即惊喜地道:“真的是小姐回来了!”
齐纤娅用心回想了下,笑着唤:“云伯。”
“哎,快进来,快进来!”云伯欣喜地接她们进了院门,又忙不迭往回奔着高声道:“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你们俩个,快去告诉老爷!”
“云伯,别跑了,我直接去正堂。”齐纤娅加快了步子,顺着青石板道直朝正堂走去。不孝女回来了,还劳父母迎接么。
顾不得欣赏院里的风景,顾不上回忆这里的一草一木,随着脚步的加快,齐纤娅觉得突然心跳也加快了,有点激动有点惶。
激动,是这个身体本能的记忆吧。可是惶,是因为自己是个冒牌货吧。
“纤纤!纤纤回来了?!”随着一声亲切的呼唤,正堂门口,慌慌张张奔出来两夫妻。
当真看到了他们两个人,心底涌出的一份骨肉亲情反倒让她踏实了许多。“爹!娘!”
“真的是纤纤!纤纤呀!”她的爹看到她已经红了眼圈,脸上喜悦的表情无法形容。
她的父亲穿着很朴素,一身灰蓝的袍子,身上没有挂任何玉器,没有土大款特有的标志。他年纪虽约四十,但看起来身体并不太硬朗,背微微有些弯了。脸上的皱纹,也是一层又一层。
“爹,我回来了。”齐纤娅上前,握住了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很粗糙,有一道道的裂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一年多没回来了,爹天天念着你。快,见过你母亲。”齐佑一侧身,将身后的齐夫人让了出来。
“娘。”齐纤娅上前一步,笑盈盈亲热热的唤了一声。
除了身体本来的记忆,她在情感上也愿意亲近他们,因为她相信在这个世界,她不信任何人都不能不信她的生身父母亲。而且,此时一见到他们那关怀喜悦的模样,她内心也有几分愧疚和心酸。就让她代替他们的女儿,回报他们的父母情吧。
“纤纤呀,你瘦了。”齐夫人温和的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没有啊娘,我吃的可多了。”齐纤娅上去挽住娘的胳膊,自然而然的往前走。
“快快,这一路累着了,赶紧上屋里坐着。”齐佑脸上一直笑的合不拢走,走路也是慌着的。
相比之下,她娘却是冷静许多。
一家人到了正堂中,相继坐下,齐佑一会吩咐丫环给她倒茶,一会儿又叫人端来了点心,忙前忙后的感觉,好像见了女儿高兴的不知所措。
而夫人却只是端坐在座椅上,亲和的询问齐纤娅一些家常,“纤娅,你婆母对你如何呀?”
“娘放心,我婆母知书达理,对我们和兄长一家,一视同仁。吃穿用途,都不曾欠缺。”报喜不报忧,这是做儿女的一番心意。
“那就好,那就好。”齐夫人露出微笑,说话慢慢的,“那司雪虽然是庶子,但在府上也受司家看重。而且,那孩子长得也端庄灵气。”
齐佑这时拍了她一下,低声说:“看你,庶子怎么了,到底也是官宦子弟,女儿嫁去了也是享福的。”
齐纤娅甜甜一笑,“爹,娘,你们不必多想,我觉得挺好。”
齐佑呵呵笑,“那就好,那爹就放心了。”
这时,齐夫人神情有些犹豫,眼睛朝齐佑看了看,才迟疑的问:“只是……今日姑爷怎么……”
果然,齐佑立即推了推她,道:“姑爷一定是有正事,才不能回来的。都跟你说过了,别乱问……”
常理说,女婿未同女儿回娘家,做父母的心里就算不满,也为了安慰女儿,不会表现出什么,反倒会替女婿圆场。
但是,齐纤娅看着她的父母,他们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让她觉得哪里还有些怪怪的。这种感觉她现在也说不清。
“爹,娘,司雪他现在,读书比以前用功了,眼见着乡试将近,我不想耽误他。待下次,一定带他来跟父母赔罪。”
她以为,她说完这些,二老一定会笑眯眯的连连点头的。可是,她一抬头,却是对上有些愣怔的父亲,和一脸疑惑的母亲。
“爹,娘?怎么了?”
齐佑这才猛的回过神一般,眼睛迅速的眨了几下,支支唔唔的点点头,“哦,是这样,这样啊。”
齐夫人则是低下头,悄悄看了齐佑一眼,再抬头看向齐纤娅,试探般的问:“这么说,姑爷他是有心入仕为官了?”
齐佑立即睁大眼睛望着她,好像很紧张。
齐纤娅面无表情的反问:“爹娘觉得不好吗?”
“哎呀女儿呀。”齐佑突然拉起她的胳膊,将她拽向了一侧,表情有些纠结地说:“那司雪不是只喜好吃喝玩乐吗?怎么又念起文学来了?”
齐纤娅微惊的看着父亲,“难道,爹爹当初就是看中他是个纨绔子弟,才将女儿嫁去?”这是什么道理?
齐佑连连着急的摆手,表情变了几变,才困难地说:“爹是为你好啊,你看,咱们只是个商家,在扬州城也没什么势力。爹只求你在司府能过的富贵就好,不贪图什么地位,否则,若是将来那司雪腾达了,他一定会让你受委屈的。”
听着父亲的理由似是很有道理,但是齐纤娅却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像借口呢。她就不懂了,为什么连她自己的爹娘都不愿意让司雪读书呢?试用有哪个父母不想女儿在夫家过的更富贵?
“爹,司雪……就算将来飞黄腾达,纳了小妾,可女儿到底是正妻呀,不会受委屈的。”
“不……不行,”齐佑神色有点惶乱,突然严肃起来,“总之就是不行,你记住,不能让他去考乡试,不让他入官场!”
齐纤娅看着父亲,定住了。直觉告诉她,一定有情况。从刚见面就一直笑嘻嘻的父亲,在这点儿的态度太过坚决。
这时,齐夫人连忙起身走了过来,小声劝说:“你看你,女儿刚回来,你这是较什么真儿,有什么事慢慢说。”
“是啊爹,如果真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我就劝司雪不再追求仕途。”齐纤娅正了脸色,认真的说。
齐佑期待的抬起眼。
齐夫人却观察出齐纤娅的神色不悦,便小心地说:“纤娅,你爹他不是那个意思,爹娘其实也是为着你的幸福着想的。”
为什么有仕途就没有幸福?在这个妾室存在的社会,有多少人在意女婿纳小妾的?爹娘的这个理由,显然是假的。
但是,她做为人家的女儿,又是头一回刚回到娘家,她怎么能就这样跟爹娘杠上呢。到底是为什么,她总会慢慢找出来的。于是,扬唇微微一笑,做出轻松的姿态,道:“爹,娘,你们言重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本是想让你们高兴的,没想到反倒惹爹生气,是女儿的错。”
齐佑脸上显然放松了,还有些迟迟疑疑的与齐夫人对视一眼,这才缓缓回身,坐回了原位。
齐纤娅一直注意着父亲的表情,甚至在他额头上,她还发现渗出了一层细汗。
按住内心的猜疑和不安,她继续若无其事地说:“爹你也说,司雪他就是个纨绔子弟,我是想让他出息的,但是他一向散漫惯了,又没什么文学底子。如今学子如云,岂是容易出头的。女儿也只是空有期望罢了。”
齐佑和齐夫人将信将疑的对视一眼,然后,露出略显抱歉的笑,“纤纤,你别懊怨爹爹就好了。”
“爹,怎么会?你将女儿嫁的那么好。”齐纤娅回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齐夫人连忙拿了块点心递给她,“好了,没事了。纤娅,来,吃点点心。”
“谢谢娘。”
“这是你最爱吃的,你爹总是吩咐厨房里备着些。”
“是女儿不好,这么久才回来。”
齐夫人这时轻叹了口气,“我们是不会责怪你的,夫人刚嫁到夫家,总归会有些不自由,等时间长了,都好了。”
齐纤娅笑着点了点头,吃起点心。
“好吃吧?”
“嗯嗯!”
吃完了点心,齐纤娅这才朝外东探探西望望,问道:“咦,怎么不见大哥呢?他不在家吗?”
“哦,筠儿啊,他去徐州十日了,不过也好,按说这两天也该回来了,”提起儿子,齐夫人脸上露出慈母的笑容,“纤娅运气好,怎么也能住上个数日,会见到大哥的。”
齐纤娅望着母亲,直觉得她在说到大哥时,眼睛里会发光。不过是相隔了十日,一个母亲的思念、挂牵和欣喜,都温柔在了眼睛里。
齐纤娅没来由的心底一怵,因为她发觉,自她进门到现在,母亲虽然对她笑容可掬,也算温和亲热,却少了一份亲近。难道分开了一年多的女儿,还没儿子更想念吗?是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她根本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她是庶女?
她蓦地想起她小的时候,是一个人跟着父亲漂泊的,印象中并无母亲和大哥,她真有可能不是母亲所生啊。不,不对,这些年父亲也未见有妾室,和母亲相敬如宾的。说不定,也是她离开母亲太久了,才少了那份亲昵吧。
想毕,连忙回笑道:“那太好了,我也许久没见大哥了,若是这次碰不见,真是遗憾呢。”
“会见面的,会见面的。”齐夫人笑容满面的拍了拍她的手。
齐佑也道:“你大哥也常说想见你呢,这下他回来,一定会很高兴呢。”
“嗯。”齐纤娅望着父亲笑,许是自小跟随父亲,她自己也感觉到跟父亲更亲些,而父亲看她的目光也是很慈爱,对她的归来看得出是由心的开心高兴。
说完闲话,父亲就又亲自去厨房吩咐做她爱吃的菜去了。
“你瞧吧,你爹这下有得忙了,定是会亲自下厨的。”齐夫人带着她到园子里闲逛。
“女儿一回来还劳爹爹辛苦。”齐纤娅略愧疚地说。
“不防事,你爹现在将生意都交给了筠儿,轻闲的很,难得他这么高兴,随他去吧。”齐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到亭子里坐下。
今日,齐园因着她的归来,也跟着热闹起来。
齐纤娅见纯儿憋到现在那个蠢蠢欲动的表情,便放她跟其他小朋友斜旧情去了。于是母女俩,就这么看着丫环们在一起的欢笑玩闹,在亭子里亲亲和和的说着话。
齐纤娅感觉到了自穿来后从未有过的安逸,就是,不用担心任何一个人会对你耍心机,可以自然自在的想做啥做啥,也不必再保持着淑女的姿势,不必随时准备着跟哪个敌人斗架。
虽然她不惧这些吧,但你说谁没有休息的时候呢。
中午,和父母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饭,爹娘疼惜她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就让她什么也不干,回她原来的厢房休息去了。
这一天,也许是天伦之乐修复了她的心情,竟是将她对司雪的怨念也减轻了。她不再像昨天那样没精打采,失魂落魄,而是过的略显惬意。
相信她会这里好好的充充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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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你看这朵,开的多好看!”
“小姐,这枚兰花还是你亲自栽种的呢,你看,奴婢一直帮你养的很好!”
阳光灿烂,齐纤娅跟着几个丫头在院子里赏花,玩的不亦乐乎。
“这里的土太实了,来,拿铲子我松松土。”齐纤娅从一丫环手里拿过铲子就开始行动。
“小姐,你慢点,衣服都弄脏了。”纯儿见她蹲下,连忙帮她将衣摆收起来。
齐纤娅好久没这么肆意了,虽然在司府的西院,也是她的天下,但身边只有纯儿亲近,其他丫头都像个木头人,不好玩,而且还不知道哪个是夫人的眼线,所以到底是不如在这边玩的尽兴。
“哎哟!”没想到她还不是干活的料儿,太激动了戳到了手指。
“小姐!”一群人连忙围上来,张慌的查看。
“没事没事……”还好破了点皮,没出血。
“……公子!”突然,听得有一人略带惊慌的声音。
齐纤娅抬头,只见一行人沿着鹅卵石小路大步而来,走在首位的男子,身形高挑修长,灼灼朝气。一身宝蓝色锦服,窄袖直袍,腰系莹白玉佩,墨发束冠,虽简约大方,却贵气不凡。毋庸置疑,定是她齐家大少爷齐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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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昨天发了红包呀!提醒小仙女儿们去领啦,快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