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钰活了二十几年，一直都自诩是个心硬的人。

但是真到她背身离开的这一刻，她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的。

想他们从相识到拜师再到最后说再见，这个过程快得就和她一觉醒来穿越异世一样。

老九这个人虽然于她是个过客，但朗钰自己知道，这个意料之外碰见的人，已经对她的人生做出了改变，尽管他最初的初衷是要害她，但其实说起来，她当初找他的目的也不单纯，而且他给了她她想要的。

朗钰深深地看了眼靠在冰墙上突生白发的人，仿佛要将那人刻在脑中一样。

她跪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个头，与那老鬼说了声谢谢。

其实她还是想把他带出去，要死也应该死在外面，这样她至少还能以徒弟的身份送他一程，但是老鬼最后还是拒绝了她，只告诉她完成自己的誓言，他会在地狱深处盯着她。

当她学着他的模样，在那冰墙上打开一道口子的时候。

老鬼倚在冰墙上竟然颂起了《心经》。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朗钰知道，这是老鬼说给她听的。

他是在警告她千万不要给他心添挂碍。

从湖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天机阁内陆续也开始有人起床练功、洒扫。

她的想法是先回去睡一觉，再好好吃上一顿，等到晚上入夜，趁着守备松动她再跑路。

但是一觉醒来坐在餐桌前的时候她就改变了想法。

伺候她起居的小姑娘正把手中托盘里的吃食一一摆在桌子上。

起先是一口砂锅，一个空碗一双竹筷，而后又是四碟小菜，外加一份剔了骨的凤爪。

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眼熟，于是朗钰就多往那揭了盖的砂锅里瞥了一眼，一时回忆满溢。

正当她以为这是一个美好的巧合，结果身边的小姑娘就咦了声。

朗钰循声看去，见她正皱着眉头，盯着她自己的手看。

而在她的手中则拿着一张纸，一张纸质不好但却镂空的纸。

朗钰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跳，还没想清楚是怎么个回事，手已经伸了过去。

小姑娘也没想到她会突然伸手过来，不由吓了一跳，手一松，那张纸就落在了朗钰手中。

“这是哪里来的？”

朗钰已经打开了手中的那张纸，出乎意料地也是在意料之内的，那是一张剪纸，一张乌龟剪纸。

“啊，就…就在这托盘里放着的。”

一旁的小姑娘也犯了懵，没想到那么糙的一张纸竟然是个剪纸，还是个乌龟剪纸。

“最近有人来天机阁了？”朗钰循着小姑娘的声音往那已经空了托盘里看了一眼，手有意识无意识地摩挲起了那张剪纸。

小姑娘仰头点下巴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啊，不过是多添了几个婢女和厨子。”

“厨子？”

朗钰又把视线落在了桌上摆着的砂锅面还有那碟剔了骨的凤爪上。

“嗯，刚刚我去给少夫人拿午膳的时候刚好就碰见一个，据说今日少夫人的午膳就是他做的。”

朗钰心中跳了跳，压着心中地激动，淡然问道：“你能帮我叫他来一趟吗？”

“啊？可是这面食不合少夫人的胃口？”

“不是。”朗钰笑着摇了摇头，“我挺喜欢的，所以就想见见做的人。”

“哦，那奴婢这就去帮少夫人把人找来。”

说着，那小姑娘倒也干脆，拿着托盘就出去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一个人。

那人头低着，稍欠着身，看起来像是十分拘谨，又十分怯懦。

朗钰视线从那人身上一掠而过，随即落在了小姑娘的身上，“麻烦姑娘帮我去藏书楼取本书，《游园惊梦》。”

小姑娘倒也见怪不怪，福身行礼后就退出了房间。

房中一时只剩下两人，一个朗钰，一个天机阁刚刚招进来的厨子。

“有点冷。”朗钰一边往碗里盛面，一边嘟囔了一句。

她声音极低，但还是落入了那新厨子的耳朵里。

二话不说，反身就去关门。

再回来时，朗钰已经夹了一筷子面递到了嘴边。

味道出奇地好，比上次在萸澜宫中吃的要好吃很多。

“这都是你自己做的？”朗钰把一筷子面吃尽，埋头问道。

“嗯~”

“那你是哪里的人？”

“洛城的。”

“那你怎么到了这里？”朗钰抬起了头，恰对上了那新厨子带笑的眼睛。

“找东西。”

“哦？那不知小哥丢了什么？”

厨子偏头笑笑，“宝贝。”

“什么宝贝？”

“心肝宝贝。”厨子突然张开了双臂，冲朗钰挑了挑眉，“可以抱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