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朵儿的眼圈儿瞬时红透,一抓东之月的手腕,激动得语不成调,兀自哆嗦一阵,蓦地,目光重重一抖,便凝固下来,双手随之松开。
东之月眸底微颤,桉朵儿却已转身,径直奔向渊云。
“哥哥!哥哥!”桉朵儿气喘吁吁地对渊云喊:“哥哥,爹爹呢?爹爹去哪儿了?”
喊着,声音便止不住地发抖,哭腔重重。
渊云伸臂,将桉朵儿揽到胸口,任桉朵儿俯在身上哭泣。温存之态,一如以往。
渊云抚着桉朵儿的头发柔声安慰,待桉朵儿的情绪稍稍平息之后,便扶桉朵儿站正,替桉朵儿擦净泪花,沉默片刻,终于伸手入袖,掏出一封信笺递给桉朵儿。
桉朵儿愣愣地接过,展开,眉心狠狠一闪,正是爹爹沐忆楠——现在该说是“烟行云”——的字迹。
“修短随化,终期于尽,能得朵儿相伴半世,爹爹倍感欣慰。爹爹此去,将不复还,生死皆为爹爹坦然选择,爹爹无甚遗憾,只盼朵儿安好。”
桉朵儿盯着信笺,只觉那一个个字眼如午后正盛的阳光,刺得她双目灼痛,泪珠隐在睫毛当中。
她很容易就想到,自己那日离开牧云台的情景。只是顺其自然地跟爹爹道了个别,不想竟成了永诀。
从小爹爹待她虽慈爱,却不刻意宠溺,甚至从迁入牧云台之后,就刻意保持独立。爹爹是从一开始,就在为今日的离别做打算。
谁也想不到,离别就隐藏在往日最温淡、平和的日子里,防不胜防。如此,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信赖和依靠呢?
桉朵儿觉得一颗心空落得失去一切依托,只如风中虚浮的蒲公英碎瓣。
再发会儿呆,桉朵儿终于回神,默默收好信笺,又看向渊云,虚弱地笑笑,目光纯粹,小声问:“至少哥哥还好吧?夜之哥哥会找你问罪吗?”
渊云轻轻摇头:“不会。空山落松无碍,我们已对东之月尊上解释清楚,尊上不再追究。”
桉朵儿终于露出明媚的笑,拉住渊云的手腕,甜声道:“我就知道嘛,夜之哥哥哪怕看我的面子,也不会为难你们!”
说着,扭头看向东之月,咬咬下唇,问:“对吗,夜之哥哥?”
东之月的眸底又是一颤,颔首道:“自然。朵儿的面子我哪敢不给。”
桉朵儿突然羞涩起来,两颊粉红,又转向渊云,痴痴看着,慢慢的,眼眶又开始湿润。她低声哽咽:“爹爹走了,我只剩哥哥了。哥哥一定要没事。”
渊云刮刮她的鼻梁,温柔地安慰:“那是自然。哥哥要照顾朵儿,直到朵儿找到好人家嫁出去的。哥哥怎能有事。”
桉朵儿刚觉心里舒缓,突然间就不对劲了。
这“不对劲”,其实很熟悉,相当熟悉。在哪里经历过?
就是不久之前,在太微正殿的“乾坤九环”里。
那一刻,渊云的剑架在她脖子上,不留半点退路。
此时,渊云一个漂亮的反手,桉朵儿就再次落入他的掌控之下,哪怕东之月就在几步远处,也无法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