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芙蓉一个急转，在半空划出一道秋千弧线，最低点处正好接住桉朵儿。桉朵儿落在东之月怀里。

桉朵儿嘶声问：“啥？天玥？谁是天玥？”

其实她隐约猜到谁是天玥。必定是那个向东之月灌输，她桉朵儿是东之月的女儿的人！

东之月抚着桉朵儿的秀发，柔声安慰，声音里满含愧疚：“宝贝，我知道，你为你的母亲抱不平。但缘分这东西，真的是天注定，这么多年，你母亲必定也看开了。你放心，我早已立好遗嘱，该给你和你母亲的家产，我一分也不少。”

东之月悲伤地说：“宝贝，原谅爹爹好不好？哪怕娶了天玥，宝贝也是爹爹的宝贝。”

“你不是我爹！”

桉朵儿终于崩溃地尖叫起来。

东之月愣了一下，清滢双眸就变得黯淡，小声说：“宝贝果然不肯原谅我。”

桉朵儿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东之月，盯着盯着，就觉得虚空中浮现出四个斗大的字——釜底抽薪。

桉朵儿再咽几口唾沫，培养一下情绪，终于，双臂一伸，狠狠抱住东之月的脖子，热泪就滚滚流淌成河：“爹，好爹爹，我的好爹爹，你不知道女儿我在凡界吃了多少苦。给人当丫头当下人，当牛做马，没钱没房，没吃没喝，女儿撑着一口气不跳楼上吊抹脖子，就为有朝一日能见到亲爹。爹啊，你比女儿的命还重要。终于苍天开眼，你我父女团聚，只要能每天陪着爹爹，照顾爹爹，女儿短寿十年也乐意。可爹爹马上就要成亲洞房蜜月，又要与女儿分开。女儿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呜，早知如此，相见不如不见，当初在凡界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嫁给隔壁王麻子那瘸腿赖头蛤蟆嘴的傻儿子，永远不回西冥。爹爹，爹爹，女儿的好爹爹呀，爹爹只要新娘，不要女儿啦……”

到得原先若兰殿的地方，先落入眼帘的，竟是繁华街市。车水马龙，人潮如织，店铺小摊长长蜿蜒，人群汇聚处，竟还有街头玩杂耍的，时有阵阵欢呼叫好声爆发出来。

桉朵儿盯着那吞刀子吐火的苦逼，还不时要抱拳对人群殷勤一圈——“有钱的赏点钱，没钱的赏点吆喝”。被东之月安排这苦差事，神族尊严荡然无存，他必定在心里把东之月活剐了一千遍。

东之月温柔地问：“宝贝，看着还行吧？与你曾经生活的地方，差别大不大？”

桉朵儿热泪涟涟：“爹爹，我们回家吧。”

穿过街市，再绕过一片曲折回环的大园子，便见红漆大门庄严挺立，绿荫从院内流衍而出，挡住头顶半边天空。楣上飞扬洒脱的三个字——“翠红楼”，闪耀着桉朵儿的双眼。

桉朵儿觉得，随着东之月的记忆一起消失的，还有东之月的智商。

东之月津津有味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很快大门被家丁打开，院内小桥流水，回廊亭榭，倒真是比从前的若兰殿更有人情味。

东之月揽着桉朵儿的肩慢慢前行，一边介绍：“看见那边那块石头了吗？像不像只猴子？爹爹取名叫猴石。看见那棵老树了吗？像不像只鸡，爹爹取名叫鸡树。看见那个湖了吗？像不像颗鸡蛋？爹爹取名叫鸡蛋湖。看见……”

桉朵儿打断，哑声问：“爹爹平日应该不太喜欢看书吧？”

随着东之月的记忆一起消失的，真的还有他的智商。东之月再说下去，最终会指着那碧瓦房子说：像不像常青树，爹爹取名叫青楼……

东之月诚恳地说：“爹爹一直以为，凡界的东西，是以朴实接地气为特征，宝贝，爹爹是不是弄错了？”

桉朵儿决定闭嘴不言。东之月的种族歧视，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

沉默期间，前方花丛中突然传来清灵灵的笑语：“哥哥这么快就接了宝贝闺女回家？果然是父女情深。”

桉朵儿看见粉红衣袂柔柔带过，静淞倾国倾城的脸便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