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朵儿甚至看清,那光彩接触到东之月的前襟时,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然后,嘶吼声划破天际,痛苦不堪,空气中迅速满开浓厚血腥。
是身后的渊云发出的……
渊云踉跄一下,桉朵儿早已被带离丈余。
一切变故只在一眨眼。渊云嘶吼呼痛时,青鸾不知从什么角落窜出来,没顾得上跟他纠缠,直接挟住桉朵儿飞身跃开。
彼时沉烟手中的曼荼散刚接触到东之月的皮肤。沉烟被身后的变故一惊,人便跟破碎的枯叶一般,随风倏忽起落。
东之月那一击之力,看似并没怎么怜香惜玉。
沉烟落地时,早已晕死过去,一点也没感觉到腹中剧痛,以及那一点微小生命力的流逝。
青鸾落地,桉朵儿倒在他怀里,面色乌青,唇角黑血如涌泉。
倏然降临的东之月,一把将桉朵儿从青鸾手中夺过去,出手如闪电,制住桉朵儿胸背的大穴。
青鸾的声音在发抖:“枯玉寒毒?朵儿你服了枯玉寒毒?”
不久之前,在醇和垣殿经历的那场逃生风波,青鸾本想用枯玉寒毒加害太微正殿的人,却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加害不成,反被太微抢走一粒毒药。后桉朵儿想着自卫,又从太微手中求来那一粒毒药。因此枯玉寒毒一直被桉朵儿带在身上。
刚刚桉朵儿借着擦眼泪的机会,偷偷服下毒药,很快传给渊云。
其实这些小动作,放在平日,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又怎么瞒得过渊云。说来说去,还是因她是桉朵儿,他是渊云,他们对待彼此,永远不可能与对待他人相同。
桉朵儿吃力地睁眼,目光却奋力绕过东之月,投向痛苦不堪的渊云。渊云在万劫不复中,竟辗转挣扎到沉烟身边,将沉烟搂进怀里,不听呼唤沉烟的名字。
沉烟的孩子没了。渊云的呼唤听上去既像呜咽又似嚎啕。
桉朵儿真的不知这一切变故如何发生。须臾之间,亲人不再是亲人。她用枯玉寒毒害了渊云,也害了渊云与沉烟的孩子。她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最最深沉的噩梦。
晨光熹微,乍暖还寒,桉朵儿不顾东之月的劝阻,执意立在窗口。
东之月将一席厚斗篷批到她身上,有些无奈道:“你身上余毒未解,应该多卧床休息。”
桉朵儿透过窗棂,看远山之间逶迤的殿宇,面色苍白,眼睛大而无辜。
东之月说:“你哥哥没事,青鸾给了他解药。”
桉朵儿点头:“青鸾哥哥其实是个好人。”
沉默片刻,桉朵儿又问:“沉烟腹中的孩子,没了吗?”
东之月不语。
桉朵儿的泪珠子滚出来,片刻就呈汹涌之势。她将脸埋在双掌间,呜咽道:“那是哥哥的孩子!哥哥再也不会原谅我……”
东之月的手抚在她后脑勺上,温言劝慰:“你哥哥不会怪你。是他对不起你在先。况且,沉烟是被我所伤……”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桉朵儿一拔高声音,打断东之月的话,痛苦地摇着头,呜咽更甚:“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我和哥哥之间竟变成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为什么我和你之间竟变成你猜忌我,我猜忌你!到底哪一环弄错了,所有事情都乱了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