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面对与东之月谈笑风生的静淞,桉朵儿突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问题。其实这问题一直在她心底存在,只是被她用各种绮思掩盖住,就变得跟不存在一样。
那个能还她公道的东之月,是从前的东之月。而现在,她面对的是失忆的东之月。东之月忘了她,哪怕他仍旧称呼她为“宝贝”,哪怕她有千万个不愿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她对东之月来说,再不同于以往。
记忆是一件珍贵的事。弄丢了记忆,会连着弄丢对一个人所有的坚持。东之月不再坚持,她是他守护的对象。
桉朵儿盯着东之月,眼仁一轮轮扩大,像两只受伤的小河豚,终于又苦涩又气愤地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之月睫毛微闪,反问:“嗯?”
桉朵儿手指向一边的静淞,冷声问:“她,是什么意思!”
东之月与静淞对视一眼,眸中竟均有笑意。东之月说:“朵儿还在生气?”
静淞嫣然道:“听说朵儿那次被哥哥用一口大锅接住!”
桉朵儿对着东之月,愤然道:“她差点杀了我!差点杀了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之月温和地看着她,声音同样温和:“宝贝,我用一只大锅接住了你。你毫发无损。”
桉朵儿怔住。
东之月与静淞一唱一和。东之月再也不是从前的东之月。
顿了一会儿,桉朵儿有些烦乱地摇头,喉头滚动,声音变得沙哑:“这不是接不接住的问题。比如有杀手想杀我,但我被你救了下来,你之后会与那杀手交杯换盏,谈诗论道?”
静淞甜声道:“朵儿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
桉朵儿厉声道:“你住口!”
这一声有如春雷夜惊,让静淞和东之月俱是一愣,气氛随之浮现出本该有的凝重。
桉朵儿怒瞪着静淞,只觉甜腥味从咽喉一直弥漫到眼眶,视物都有些泛红。
良久,东之月平静的声音打破对峙:“宝贝,她不是杀手,她是我最信任的人。”
桉朵儿一颗心骤然收缩,重复道:“信任?”
她转向东之月,好像要直直看进东之月心底:“你最信任的人,要杀我。”
她忽然发现,东之月清滢的眼仁深处,其实漂浮着几缕不耐之色。
东之月说:“她没有杀你,你毫发无损。并且,我给过她惩罚,关了她很多天禁闭。”
桉朵儿忍不住笑起来,自己也听出那笑声中的凄厉,难听得要命。
果然,东之月眉心一蹙,声音便生出两分凉意:“宝贝,什么时候学会这种笑法?小姑娘这么笑,一点也不惹人爱。”
“啪!”
一声脆响紧贴着东之月的话音响起。
桉朵儿动如脱兔,冲到静淞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静淞滢白的面颊立时肿起来。
很奇怪,静淞毫无还手之意。
静淞的语气沉着而疏淡:“这是我欠你的,你尽管讨回去。”
桉朵儿冷笑:“欠我的?你把我推下悬崖,我还你一耳光?你好会算账!这一耳光是利息!”
说着又抬起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