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带你去瞧瞧饭桶。”
起身,拉起他继续往前走,出了桃林是一株巨大果树,其上各式水果,一串串、一只只,或大或小,或红或绿,我指着顶上一只硕大西瓜大笑:“厉害吧,饭桶树啊,本大仙精心培育几千年的成果啊!我厉害吧。”
我满脸骄傲,带着几分雀跃等待夸赞,可最后,只接受到一抹淡漠眼神,忽然有种当头被泼一盆水的错觉,当然,也只一晃,我便继续笑的傻缺:“待会儿我把大西瓜摘下来当晚餐哈!”
碧落苍穹是颗神树,很多年前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三样东西,我爹、这棵树,以及门口蜿蜒而过的小河,很多年后,岛上郁郁葱葱,这棵树依旧当年摸样,既没长高、也没枯萎,一动不动过去两万多年。
“我爹每十年来一次,每次踏着晨曦而来,带着晚霞离开,当时的我最大爱好之一便是爬树,爬上去,蹲着,一整天一整天等我爹出现。一个人太过孤单,渐渐,连话都不会讲了,直到云止出现,我就想,管他是谁,拐了来一起住,好歹有个说话的人......”
他忽然打断,声音低哑:“想说什么?告诉我云止之于你的重要性?”低笑:“可是啊,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愣,忙摆手:“不不,只是随便聊聊......本只是想让你多知道一些我的过往......”
“你的过往?”他嗤笑:“你的过往与我何干!”
我尽无言以对,一时呆愣住。
他低低笑,苍白脸色将眉目衬的分外浓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我曾被囚禁五万年,无声无息、无光无线,无任何实物,你认为什么支撑我最后没有疯癫?”
“曾有那么一个人,我爱逾性命,支撑我走到现在,可以后......不管我下场会怎样,总归要送她一个太平盛世,你,明白吗?”
“我......”
我无言以对,我满眼酸涩,我垂首不让他看到冲到眼眶的泪水,可是低头间,却见他双手握拳,指缝中滴滴答答往下滴血,大惊之下冲过去掰他手,他却狠狠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我心疼如刀绞,实则,强求如此,是我太过分了吧。
晚餐在沉默中进行,望着那双血迹斑驳的手,我既烦躁又心疼,差些掀翻桌子,好不容易结束用餐,找出纱布药膏,强行给他包扎,他挣扎了会儿,到底拗不过此刻一生仙力的我,最后,靠着床栏闭上眼睛任我折腾。此后,我为他梳洗、换衣、散发、盖被子,至始至终再没说一个字。
我苦笑。
深夜,昊天镜再次来取笑,我冲他笑的春光灿烂:“上古仙灵阁下,百万年时光,你从无亏欠?从无后悔吗?”
他一愣,渐渐没了笑容,片刻手闷声道:“谁还没有一二亏欠和后悔的,只是往事已过......”
我打断他:“无论如何,我的亏欠和后悔终会一一圆满,而你的却不能,然则,昊天镜阁下你有何资格来取笑我?”
少年呆住,片刻后消失无踪。
我继续一个人的赏月喝酒,后半夜,屋子里再次传来咳嗽声,我本不想进去的,到底,白天闹的那么不愉快,但是,最后没忍住,还是推门进去了,一瞧,果然又是一头冷汗,只是这次眼眸紧闭、双眉蹙起,好似陷入一场梦魇中无法自拔,口中喃喃低唤着什么,我凑近听听,隐约好似在叫姐姐、姐姐......我静默了会儿,打来水给他擦拭,几下后,若水兀然惊醒,眸色一片迷茫,片刻后才渐渐恢复神采,或许初醒的迷茫尚存,或许烛火下一切都带着几分朦胧,我尽在他眼中看得到了无限深情......当然,只一瞬,他就闭上眼睛、侧开头。
耳边兀然想起那首歌谣:不是别时故人,两袖风尘,相对素面可识此心尚温!
沉默过后,我低叹:“你且忍忍,只一月,真的只一月。”